元泠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胸口大幅度起伏著，“我的媽呀，總算……總算都送走了！累死我了……”
    薑原雅背靠著門邊的牆壁，緩緩滑坐下來，也鬆了口氣。
    元梓雯站在原地，地下室的陰冷氣息似乎還纏繞著她。
    她聲音有些飄忽，給這些東西定了調：“這…這些東西……不能留。”
    薑原雅立刻抬起頭：“對，還有那些植物，江曇漪的筆記，藥劑……都得處理掉。”
    “報警吧。”元梓雯決絕地說。
    剛剛那種意識快要被吞噬的體驗，太恐怖了。她一秒鍾都不想再碰和這些東西有關的任何事。
    薑原雅和元泠對視，沉默著點了點頭。
    這事太大了，遠遠超出了她們三個小姑娘能處理的範疇。
    報警，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她們將江曇漪留下的所有藥劑、詳細的實驗筆記，連同那兩張讓人頭皮發麻的皮，還有從溫室裏小心挖出來的幾株關鍵植物樣本，全都仔細打包。
    她們沒去最近的派出所，心裏總覺得不踏實，繞了點路，找了個看起來更大的分局。
    接待的是個年輕警察，工作證上寫著姓劉。
    看見三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子拎著幾個沉甸甸的大袋子，說是要上交犯罪證據，小劉警官很嚴肅地接待了他們。
    “什麽證據啊？慢慢說，別急。”
    然後，袋子被打開了。
    當那兩張……東西暴露在燈光下時，小劉警官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
    “這……人皮？”他猛地往後一彈，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元泠喉嚨發幹，硬著頭皮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人皮、藥劑、穿皮、替身……
    小劉警官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張著，半天沒合攏，臉上的表情在“你們仨是不是瘋了”和“我是不是在做夢”之間反複橫跳。
    小劉不是沒去過刑事案件的第一現場，但三個女孩子拿著兩張皮到自己跟前，多少還是有點嚇人的。
    元梓雯沒吭聲，知道麵前的警官根本就沒信，於是默默從另一個袋子裏，拎出一個小小的寵物籠。
    籠子裏，一隻灰色的兔子縮成一團，抖得厲害。
    她沒說話，當著小劉警官的麵，拿出了一支阿爾法試劑。
    小劉警官眼睜睜看著那隻活蹦亂跳的兔子，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萎縮，最後……隻剩下一張薄薄的、還帶著兔子輪廓的皮。
    元梓雯又拿出一小塊預留準備好的肉質，演示了恢複的過程。
    兔子重新變得鮮活，茫然地動了動耳朵。
    小劉警官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分局能解決的事情，必須要市局甚至省局的人過來了。
    很快，市局的人到了。
    不是穿製服的，是一群穿著便衣、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他們的氣場和之前的小劉警官完全不同，他們接管了所有東西，包括那兩張皮、所有藥劑、江曇漪的筆記、植物樣本，還有那隻受驚過度的兔子。
    詢問過程漫長而詳細，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盤問。
    臨走前，領頭的中年男人看著她們三個，語氣嚴肅，不容置疑：“今天發生的所有事，看到的，聽到的，一個字都不準對外說。對誰都不行，包括你們的家人。明白嗎？這是紀律。”
    元梓雯巴不得這樣。
    她隻想把這一切徹底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出去。
    離開警局，夜風吹在臉上，帶著涼意。
    三個人誰也沒說話，默默地走著。
    “結束了……吧？”元泠小聲問，帶著不確定。
    “嗯。”薑原雅應了一聲，聲音也很低。
    真的結束了嗎？
    回到學校，日子似乎回到了之前的軌道。
    上課，下課，吃飯，睡覺。
    隻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們三個人的聯係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密，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麽。
    偶爾，元梓雯會在夜裏驚醒，感覺自己還穿著那層不屬於自己的皮。
    大約一年後。
    省裏爆出一條新聞，不大不小，但在特定圈子裏引起了震動。
    公安係統內部進行了一次整頓，處理了一批幹部。
    原因語焉不詳，官方通報隻說是涉及“違規處置收繳物品”和“瀆職失職”。
    元梓雯是在家裏，聽二叔唾沫橫飛地談論時聽到的所謂的小道消息。
    說什麽有人不安分，想靠著繳獲來的某種奇物延年益壽，結果把自己玩進去了。
    “奇物”？
    元梓雯端著水杯的手頓了一下。
    果然……還是有人動了心思。
    從那幾個男人沒走正常程序來元梓雯就感覺不對勁了，不過她當時急於甩包袱，強行讓自己不在意這件事情。
    又過了半年。
    媒體突然開始大力宣傳一種新的身份識別技術。
    新聞發布會上，發言人確定了流言中的人可以被變皮被別人穿上是真，但專家已經研究出了解決方案，通過指示劑可以精準檢測出非原裝皮膚組織，識別率極高，將應用於安防、日常監測、出入境等多個領域，各級醫院將會免費提供把皮恢複成人的服務，對人皮犯罪的專項整治行動也在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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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梓雯在想，如果不是當初有人起了貪念，試圖染指那些禁忌之物，這項技術或許根本不會這麽晚問世，她有時候也在思考為什麽小劉警官向上報告了這件事情那群人就來了，可能在愛殤之前，還有人也得到了這種植物，研究出了類似的東西，隻是因為有人抱著長生的夢，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吧。
    隻是，那些已經徹底和別人的皮囊融為一體的家夥呢？
    那些，還能被檢測出來嗎？
    她不知道。
    也不想去深究了。
    畢業，找工作……這才是她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想：如果當初她們沒有選擇報警，而是試圖自己銷毀那些東西，或者……用另一種方式處理，結局會不會不同？
    但她很快掐滅了這個念頭。
    她們隻是三個普通的女學生，人微言輕。
    除非運氣逆天，直接接觸到能夠絕對保密且有能力處理這一切的高層，否則，任何其他的選擇，結果恐怕隻會更糟，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拖進深淵。
    畢業後，元梓雯考取了北方老家那邊的公務員，回到了父母身邊。
    生活平淡，規律，甚至有些枯燥。
    薑原雅偶爾會從南方飛過來看她，帶著最新的時尚資訊和家裏催婚的煩惱。
    “我爸又給我安排相親了，煩死了，我都給拒了。”薑原雅抱怨著，眼神卻瞟向元梓雯。
    元梓雯笑了笑，“我…我爸也安排，我去了幾個，沒感覺。”
    她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著相親遇到的奇葩男。
    薑原雅安靜地聽著，心口一陣陣地發緊，像被什麽東西攥住了，有點疼。
    她想說點什麽，想問問梓雯，難道就沒考慮過……其他的可能嗎？
    但看著梓雯那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和男人結婚過一生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罷了。
    薑原雅安慰自己，能這樣當一輩子閨蜜，陪在她身邊，也……挺好的。
    至少，比什麽都沒有強。
    至於元泠，大學畢業後，她成了一名信息技術老師。
    還是那個愛玩愛鬧、精力旺盛的元泠。
    寒暑假從不閑著，滿世界地跑。
    朋友圈裏曬著各地的風景照，偶爾還會夾雜著和漂亮小姐姐的親密合影。
    她沒交過男朋友，倒是談了幾次女朋友，每次都把元梓雯的爺爺，也就是元泠她爸元平安氣得夠嗆，家裏免不了一陣雞飛狗跳。
    但元泠樂在其中，活得瀟灑。
    三個人的生活，像三條平行線，偶爾交匯，然後又各自延伸向不同的遠方。
    隻是那段共同經曆的秘密，將會永遠埋藏在她們心底最深處，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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