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梓雯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抓起掉在洗手台上的手機塞回口袋。她對著鏡子，用力搓了搓自己發燙的臉，試圖讓那不正常的紅暈消退一些。
    “我……我沒事！”她衝著門口喊了一聲，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顫。她打開門，低著頭，不敢看薑原雅的眼睛。
    “真的沒事？你臉色好紅，是不是發燒了？”薑原雅說著就伸出手，想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元梓雯猛地向後縮了一下，躲開了她的手。“沒……就是……肚子有點不舒服。”
    薑原雅的手停在半空，看著元梓雯這副樣子，心裏那點剛剛冒頭的勇氣瞬間被澆熄了。她剛才在包間裏，看著元梓雯的反應，心裏還存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敢細想的奢望。可現在看來梓雯分明是在躲著她。
    她為什麽臉紅？為什麽慌亂？
    答案呼之欲出。梓雯一定是想到了哪個讓她心動的男生，所以才會臉紅成這樣。自己剛才的接近，讓她害羞了，所以才躲開。
    一股酸澀混雜著苦悶的情緒堵在薑原雅的胸口。她收回手，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那……那我們回去吧，菜都快涼了。”
    回到包間，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桌上的荔枝肉還泛著光澤，豆腐湯也冒著絲絲熱氣，可兩人誰都沒有了胃口。
    薑原雅默默地用筷子撥弄著盤子裏的清蒸魚，那本是她最愛吃的菜，現在卻覺得有些腥氣。她滿腦子都是一個模糊的男生影子，那個能讓元梓雯臉紅心跳的人，會是什麽樣子？是高大帥氣的學長，還是溫柔體貼的同班同學？
    元梓雯則埋著頭，用勺子在碗裏攪著米飯，一粒一粒地數著，就是不敢抬頭。她隻要一抬頭，就會看到薑原雅，然後腦子裏就會不受控製地回響起那擂鼓般的心跳聲。
    她不敢想，更不敢看。
    沉默在小小的包間裏發酵，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消失了。
    “吃……吃不下了。”元梓雯小聲說。
    “嗯，我也不餓了。”薑原雅放下筷子，“打包吧。”
    兩人叫來服務員，把幾乎沒怎麽動過的菜都裝進了打包盒裏。回家的路上，車廂裏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元梓雯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光影，腦子裏卻是一片混亂。
    她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去看正在開車的薑原雅。
    薑原雅的側臉輪廓很漂亮，鼻梁高挺，下頜線清晰。路燈的光一晃而過，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開得很專注，手指輕輕搭在方向盤上。
    就是這個人，她喜歡她。
    這個認知一旦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就再也無法抹去。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慌和不安。
    雅雅呢？雅雅喜歡她嗎？
    她想起雅雅問她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
    她想起雅雅剛才在包間裏那有些失落的眼神。
    雅雅……應該隻是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當成需要照顧的妹妹吧。
    元梓雯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江曇漪os看看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能憋。明明窗戶紙一捅就破，非要隔著毛玻璃互相猜。
    此時元梓雯也想到了江曇漪，然後對曇漪說：「你覺得……雅雅她……」
    「我可什麽都不知道。」江曇漪打斷了她，「別人的感情，我從不插手。再說了，一場戀愛要是總需要個旁白來解說，那多沒意思。」
    江曇漪確實知道。薑原雅看元梓雯的眼神，那種藏都藏不住的喜歡，她看得一清二楚。但她不想說。
    一方麵，看著這兩個當局者迷的小家夥自己摸索確實很有趣。另一方麵，她心裏對薑原雅，也存著一絲嫉妒。
    別忘了這個故事的開端就是江曇漪對薑原雅的嫉妒，現在即便江曇漪有所釋懷，但想讓她直接點出來是不可能的，點明梓雯喜歡雅雅已經算是幫薑原雅了。
    幾分鍾後，車子在別墅停穩。
    薑原雅解開安全帶，聲音有些疲憊：“到了，上去吧。”
    元梓雯沒有動。她看著前方的大門，突然覺得無法麵對。她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和薑原雅一起回到那個小小的家裏，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她腦子太亂了，她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能讓她冷靜下來，能給她無條件支持和安全感的地方。
    她想到了她的媽媽。
    “雅…雅雅，”元梓雯轉過頭，看著薑原雅，“我……我今晚……想……想去找我媽媽。”
    薑原雅愣了一下：“阿姨？她不是在酒店嗎？這麽晚了……”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問她。”元梓雯的語氣裏帶著一種罕見的堅持，她攥緊了手裏的背包帶子。
    看著她這副樣子，薑原雅心裏的擔憂壓過了所有的胡思亂想。她以為是白天那個醫生的事，或者是別的什麽事讓梓雯感到了不安。她立刻重新發動了車子：“哪個酒店？我送你過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不行。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地址。”
    元梓雯拗不過她，隻好報了酒店的名字。
    車子再次匯入車流。
    到了酒店門口，薑原雅停下車。“我就在車裏等你。”她看著元梓雯，“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元梓雯點點頭，推開車門，快步走進了燈火通明的酒店大堂。
    電梯平穩上升，數字在紅色液晶屏上跳動。元梓雯看著鏡麵裏的自己，她要去做一件，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做的事。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她走到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很快，門開了，葉月穿著睡衣，看到女兒，臉上滿是驚訝：“梓雯？你怎麽這麽晚過來了？出什麽事了？”
    “沒……沒事，媽。我就是……突然想你了。”元梓雯走進房間，反手關上了門。
    葉月給她倒了杯熱水：“吃飯了嗎？餓不餓？”
    “吃過了。”元梓雯接過水杯，捧在手裏，卻沒有喝。她坐在床沿上，看著自己溫柔的母親，心裏翻江倒海。
    就是這樣一個人，給了她生命，給了她一個家。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媽媽總是會站在她這邊的，對吧？
    一股巨大的勇氣，從心底最深處湧了上來。
    她放下水杯，抬起頭，直視著葉月的眼睛。
    “媽……”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抖，但吐字卻異常清晰。
    “如果……如果我說……我喜歡女孩子……”
    元梓雯停頓了一下，用盡全身的力氣，問出了那句足以改變她一生的話。
    “你……可以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