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雲雪兒?不,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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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600
雲雪兒從沙發上醒來,身上還穿著昨天的便裝。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昨夜,那些記憶交織成混亂的夢境讓她睡得極不安穩。
胃裏的饑餓感又一次襲來,比昨天更加強烈,她扶著牆壁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牛奶和麵包,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裏。冰冷的食物滑入胃袋,卻絲毫無法緩解饑餓。
她煩躁地將剩下的半盒牛奶扔進垃圾桶。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王姐”兩個字。是她的經紀人。
她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聲音瞬間切換回那個溫柔從容的偶像雲雪兒。
“王姐,早。”
電話那頭,王姐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雪兒,醒了?今天有個大活兒。”
“嗯?是什麽?”
“薑氏集團,想跟我們談合作。”
雲雪兒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一下。薑氏?那個在國內互聯網安全領域一手遮天的薑氏?但和我有什麽關係呢,於是雲雪兒問:“他們想合作什麽?”
“一個虛擬歌姬項目,他們想買斷你的聲音授權,做長期開發。最關鍵的是,薑家的那位繼承人,薑原雅要親自跟你談。”
薑原雅……
這個名字讓雲雪兒的心頭掠過一絲異樣。她甩了甩頭,將那點奇怪的感覺壓下去。但這個合作毫無壞處,於是雲雪兒說:
“好,我知道了。把時間和地址發給我。”
……
薑氏集團大廈高聳入雲,玻璃幕牆反射著冰冷的城市天際線。
會客廳在頂樓,視野開闊得驚人。雲雪兒走進去時,一個高挑的身影正背對著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如火柴盒般的車流。
聽到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
女孩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女士西裝,襯得身形愈發挺拔,一頭淺白金發,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眼神沉靜,似乎已經等了雲雪兒很久了。
雲雪兒愣住了。
“七罪小姐?”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薑原雅臉上看不出什麽波瀾,隻是禮貌地點了點頭:“雲雪兒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是啊,”雲雪兒自然地接話,“上次原雅小姐的spay,非常驚豔。”她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方。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薑原雅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她鬼使神差地多問了一句:“說起來,梓雯小姐今天沒跟您一起來嗎?”
“梓雯她在上課。”薑原雅的回答滴水不漏,她拉開椅子,“請坐吧,我們來談談合作的細節。”
兩人落座,關於虛擬歌姬的合作方案被擺在桌上。條件優厚得超乎想象。雲雪兒壓下心頭的疑慮,和她認真地討論起來。
就在她拿起企劃書翻看時,對麵的薑原雅忽然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手肘卻“不小心”撞翻了杯子。
褐色的液體瞬間潑灑出來,大部分都濺在了雲雪兒月白色的連衣裙上,暈開一大片刺眼的汙漬。
“啊,真對不起!”薑原雅立刻站起來,臉上滿是歉意,“我太不小心了。”
“沒關係。”雲雪兒維持著風度,抽出紙巾擦拭,但咖啡漬已經滲了進去。
“這怎麽行,是我的責任。”薑原雅態度堅決,“我帶您去更衣室處理一下吧,我那裏有備用的衣服,沒穿過沒開封的,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帶你去買一套。”
雲雪兒不好再拒絕,隻好跟著她站起身。
薑原雅領著她穿過一條安靜的走廊,來到一扇厚重的門前,刷卡開門。裏麵是一個寬敞的私人休息室,裝修奢華,卻沒有一扇窗戶。
“您先請進。”
雲雪兒剛一踏進去,身後的門“哢噠”一聲,應聲落鎖。
她心裏一沉,猛地回頭。
隻見薑原雅站在門口,臉上的歉意和微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薑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雲雪兒警惕地後退一步。
薑原雅沒有回答。她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支注射器,針管裏是滿滿的綠色液體。她一步步逼近,高挑的身影投下巨大的壓迫感。
“站住!”雲雪兒厲聲喝道,身為組織的人他還不知道這是什麽?她沒想到薑原雅竟然會有這個東西。她轉身想跑,但休息室裏根本無路可逃。
下一秒,薑原雅動了。
她的動作快得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雲雪兒隻覺得手腕一痛,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著撞在牆上。薑原雅用膝蓋死死抵住她的腿,一隻手扼住她的雙腕,另一隻手舉起了那支注射器。
“不!”
尖叫被堵在喉嚨裏。冰冷的針尖刺破皮膚,狠狠紮進她的頸動脈。
液體被飛快地推進體內。
沒有痛楚,也沒有麻痹。
一股難以形容的眩暈感轟然炸開,像要把她的靈魂從這具軀殼裏抽離出去。
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碎裂。
無數陌生的畫麵奔湧而來,強勢地擠占了她的腦海。
一間堆滿書本和習題冊的小臥室……
食堂裏熱氣騰騰的豬肉燉粉條……
電腦屏幕上閃爍的遊戲畫麵……
還有兩個女孩的臉,一張帶著爽朗的笑,一張總是帶著寵溺的溫柔……
“梓雯,別熬夜了,快去睡!”
“大侄女兒,又在偷吃什麽好吃的?”
“梓雯,有我們在,別怕。”
梓雯……梓雯是誰?
我是誰?
我是雲雪兒?不……我是陳思思?也不對……
我是……
她想起來了。
那個昏暗的衣櫃,那個偽裝成粉絲的小女孩。她才是那個小女孩。她才是那個拿著注射器,把雲雪兒變成一張皮的人。
穿上皮囊後的窒息感,骨骼被強行拉伸的劇痛,還有那股怎麽也填不滿的、可怕的饑餓感……
原來,那不是幻覺。
自己是被那個記憶完全淹沒,失去了自我。
她被困在了雲雪兒的身體裏。
她張了張嘴,一個幹澀沙啞的音節,從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原……雅?”
話音未落,她身體一軟,沿著牆壁滑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
薑原雅蹲下身,靜靜地看著地上的人。
休息室裏沒有窗戶,天花板上的射燈投下柔和而均勻的光,照亮了地毯上每一根細密的絨毛,也照亮了那張屬於雲雪兒的、此刻卻毫無血色的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大約二十分鍾後,地上的手指動了一下。
元梓雯的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是薑原雅放大的、帶著關切的臉。
“梓雯?”薑原雅輕聲喚道。
“……”元梓雯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她撐著地毯,慢慢坐起身。
腦子裏亂成一鍋粥。無數的畫麵、聲音、情感,像決堤的洪水,衝垮了她原本的認知。
『真丟人,我們兩個。』江曇漪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自嘲,『看來讀取兩個記憶融合的家夥,照樣會讓我們失去意識。』
元梓雯沒有回應。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屬於雲雪兒的、保養得宜、纖長漂亮的手。可現在,這雙手在她眼裏卻無比醜陋。
她看到了陳思思在練習室裏揮汗如雨,看到了她因為低血糖暈倒時,雲雪兒遞過來的那杯紅糖水。
她看到了陳思思在舞台上跌落,腳踝碎裂的劇痛。
她看到了陳思思在出租屋裏,被全網謾罵時的絕望。
她也看到了那個真正的雲雪兒,是如何帶著溫柔的假麵,一步步將身邊所有有威脅的人推入深淵。
嫉妒、怨毒、不甘、殺意……
還有新生後的迷茫、掙紮,以及對“謨涅摩敘涅”那份扭曲的、混雜著恐懼與感激的忠誠。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她的記憶。
她最喜歡的偶像,那個曾經用歌聲治愈了她無數個夜晚的雲雪兒,竟然是這樣一個披著天使皮的惡魔。
而那個替代了惡魔的陳思思,一個同樣可憐的女孩,卻在複仇之後,走上了另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元梓雯不知道該指責誰。
她甚至無法理直氣壯地去指責陳思思。如果換作是她,當法律和正義都缺席,當毀掉自己人生的人就站在麵前,她會怎麽選?
她不知道。
這種無力感和價值觀的崩塌,像兩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喘不過氣。
她一直以來所秉持的信念,在這一刻碎得徹底。
元梓雯把臉埋進膝蓋裏,肩膀開始無法抑製地顫抖。沒有嚎啕大哭,隻有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無人的角落裏獨自舔舐傷口。
薑原雅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擁抱她。她隻是安靜地跪坐在旁邊,就像很久以前,在那個湖邊一樣,默默地陪著。她知道,有些情緒需要自己宣泄幹淨,任何安慰的語言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平息。
薑原雅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遞了過去。
元梓雯抬起頭,眼睛又紅又腫,臉上掛著狼狽的淚痕。她接過手帕,胡亂地擦了擦臉。
“先脫下這身皮,我們回家吧。後麵的事情,我們再一起想辦法。”
回家……這個詞讓元梓雯的心猛地一顫。
薑原雅看著她動搖的眼神,繼續說:“我也會唱歌,大不了我先頂著雲雪兒的身份,我們再做打算。”
元梓問搖了搖頭,聲音因為哭泣而沙啞得厲害,她對麵前的女孩說:“不,雅雅,你不行,你沒有她的記憶。”
無論是屬於原版雲雪兒的,還是屬於陳思思的薑原雅都沒有。隻要一句話,一個習慣性的動作,就會立刻暴露。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元梓雯扶著牆,緩緩站了起來。她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
再開口時,一道清澈又帶著一絲空靈的歌聲,在密閉的休息室裏輕輕回響。
她唱的,正是那天在禮堂裏聽到的那首歌。
歌聲裏有陳思思的技巧和情感,更有原版雲雪兒那種與生俱來的、能輕易抓住人心的天賦。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此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薑原雅聽得怔住了。
歌聲停歇。
元梓雯睜開眼,平靜地看著薑原雅:“看來,雲雪兒和陳思思的歌唱能力,我現在也有了。”
她走到一麵能映出人影的黑色大理石牆麵前,看著鏡中那個完美的偶像。
“‘謨涅摩敘涅’對陳思思有再造之恩。她雖然也厭惡那些人做的事,但她絕不會背叛那個組織。”元梓雯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所以,我不能走。”
“我隻能替代她,長期地替代她。這樣,才不會被別人發現端倪,我才能……繼續查下去。”
她轉過身,對薑原雅露出了一個微笑。那笑容屬於雲雪兒,也屬於現在的梓雯:
“雅雅,從現在起,我就是雲雪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