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後。
    客廳的電視正在播放午間新聞，女主播用字正腔圓的聲音播報著：
    “……關於數月前震驚全國的‘4.14’係列案件，今日最高法庭作出終審判決。以……等人為首的犯罪組織主要成員均被判處無期徒刑……該組織利用非法技術，長期從事侵害公民人身權利的犯罪活動，其網絡已被徹底摧毀……”
    薑原雅按下了遙控器的靜音鍵，客廳裏瞬間隻剩下空調送風的微弱聲響。她端著兩杯咖啡從廚房走出來，將其中一杯放在了沙發上那人的手邊。
    元梓雯，或者說，現在的“雲雪兒”正蜷在沙發裏，膝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她身上穿著寬大的t恤和短褲，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線條流暢而緊實，那是屬於一個舞者常年鍛煉的痕跡。
    “還在看那些資料？”薑原雅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撥開她額前的一縷碎發。
    “嗯。”元梓雯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我在想，複製皮的流程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四個月前，當一切塵埃落定，當她們終於可以喘一口氣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那會是苦盡甘來的終點。
    在那個熟悉的別墅裏，元泠和李若蘅也在，她們帶著期待又緊張的笑容，看著元梓雯拿出那張屬於她自己的複製皮。
    “終於……可以變回來了。”元梓雯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薑原雅握著她的手，手心溫暖而有力。
    在薑原雅的幫助下，她鑽進了那張屬於“元梓雯”的皮裏。
    紅色試劑推進，激活開始。
    預想中那種感官合一、血肉重生的感覺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悶熱。
    像是在三伏天套上了一件密不透風的厚重雨衣，皮膚與皮囊之間隔著一層黏膩的屏障，所有的觸感都變得遲鈍而模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跳，肺在呼吸，但沒有那種穿皮後就變成另一個人的感覺。
    “不……不對……”她慌亂地扯著自己的臉。
    她掙紮著脫下皮，又試了一次。
    結果一模一樣。
    元梓雯呆呆地坐在地上，手裏攥著那張再也回不去的“自己”。她沒有哭，隻是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麽好。
    【梓雯……對不起……】腦海裏，江曇漪的聲音充滿了愧疚和無力，【我沒能發現這個問題……】
    元梓雯沒有回應。
    是薑原雅走過去，將她和那張冰冷的皮一起，緊緊地抱在懷裏。
    “沒關係，”薑原雅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元梓雯。是我的梓雯。”
    ……
    “別想了。”薑原雅的聲音把元梓雯從回憶裏拉了回來。她拿過筆記本電腦，合上，放在一邊。“媽前天還打電話來，問我們在這邊習不習慣。”
    元梓雯靠在薑原雅的肩上，輕輕“嗯”了一聲。
    為了合理解釋為什麽元梓雯為什麽不太出現在大眾視野，薑原雅動用家裏的關係為她辦好了出國深造的一切手續。對外宣稱元梓雯去了國外一所頂尖的生物科學實驗室，進行全封閉式的研究。
    而雲雪兒，也就是元梓雯，則以一個天才唱作人的身份繼續發揮著光芒。她的才華，加上薑氏集團不計成本的推廣讓她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聲名鵲起。
    上個星期，“雲雪兒”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一張和薑原雅的合影，照片裏兩人戴著同款的戒指，笑容燦爛。配文隻有一個心形的符號。
    知名歌星與商界女強人公開出櫃的消息引爆了網絡。
    “我有時候在想，”元梓雯側過頭，看著薑原雅的眼睛，忽然冒出一句，“我用雲雪兒的身體和你在一起，雲雪兒的爸媽也同意了，你還頂著薑原雅的名頭……這算不算是某種意義上的ntr？”
    薑原雅被她這清奇的腦回路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臉：“算什麽算。你是元梓雯，我是薑原雅，這就夠了。再說了，我媽，還有你爸媽，不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嗎？”
    提到父母，元梓雯的眼神黯淡了些：“我真的很對不起他們。我做了那樣的決定，卻永遠都變不回去了。”
    “他們不怪你，我也不怪你。”薑原雅吻了吻她的額頭，“誰也想不到會這樣。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梓雯。你救了所有人。”
    元梓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思念家人。雖然爸媽都知道了，但她還是會想爺爺奶奶她們，所以她會忍著那種窒息般的悶熱，穿上那張複製皮，以“元梓雯”的身份回國去看看爺爺奶奶，和元泠她們聚一聚。但每一次，都不能停留太久。很快，她又會以需要“出國”為由，匆匆離開，回到“雲雪兒”的生活裏。
    客廳裏的氣氛有些安靜。
    薑原雅看著她，目光漸漸變得深邃。
    “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該……回房休息了？”
    元梓雯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神有些躲閃。
    “梓雯，”薑原雅湊近她，呼吸拂過她的耳廓，“這次，你可不能再拿‘這不是你自己的身體’來搪塞我了。”
    元梓雯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她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抬起頭，直視著薑原雅的眼睛。
    “好。”
    夜色漸深。
    三個小時後，臥室裏傳出薑原雅帶著喘息的求饒聲。
    “等……等等，梓雯……你怎麽……體力這麽好……”
    黑暗中，元梓雯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別忘了，雲雪兒的身體可是專業舞者，每天高強度的訓練可不是白練的，當然比你這個隻有晨跑這些運動量的辦公室總裁體力好。”
    薑原雅癱在柔軟的床上，渾身無力，看著上方那個身影，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這輩子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成為弱勢的那一方。
    算了。
    她放棄了抵抗，伸手環住對方的脖子。
    還能咋辦，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