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街人來人往。
    王建國提著幾個購物袋，跟在秦菲菲……不，他現在就是秦菲菲。
    他控製著這具身體，漫無目的地跟著前麵幾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子。
    是秦菲菲的閨蜜。
    “菲菲，你今天怎麽這麽安靜？”一個叫周曉的短發女孩回過頭。
    “昨天沒睡好。”王建國含糊地應付。
    “大叔，你這演技不行啊，太敷衍了。”腦子裏的聲音懶洋洋地吐槽。
    “那你來？”王建國在心裏回了一句。
    “我又控製不了身體，如果脫離的話大叔就裸體出現在大街上了好吧。”
    王建國沒再理她。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老爸”。
    王建國接起電話。
    “喂，爸。”
    “菲菲啊，在哪兒呢？”秦成功的聲音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跟曉曉她們在逛街。”
    “先別逛了，趕緊到靜心茶館來一趟，陳總點名要見你。”
    陳總？
    王建國想了一下，才記起是昨晚宴會上那個冷冰冰的漂亮女人。
    “哪個陳總？”腦子裏的秦菲菲先一步問了出來，王建國也順嘴複述了一下。
    秦成功著急地說：“還有哪個陳總，恒潤集團的陳佩佩陳總啊！她說跟你很投緣，想跟你聊聊。”
    “哇！真的嗎？”秦菲菲的聲音瞬間激動起來，“大叔快去快去！我爹終於給我介紹了一個正常人！還是個漂亮大姐姐！”
    王建國能感覺到她發自內心的高興。
    他對著電話那頭應了一聲。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他跟周曉幾人打了聲招呼，說家裏有急事，然後就近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去靜心茶館。”
    靜心茶館在老城區的一條巷子裏，門麵古色古香，看起來很低調。
    王建國付了錢下車，報上秦成功的名字，一個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就引著他往裏走。
    穿過掛著鳥籠的回廊，來到一個雅致的包廂。
    推開木門，秦成功和陳佩佩正坐在茶台邊喝茶。
    “菲菲來了，快坐。”秦成功笑得滿臉褶子。
    王建國點點頭，在秦成功的示意下，坐到了陳佩佩的對麵。
    陳佩佩今天穿了一身幹練的米色職業裝，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她給王建國倒了杯茶。
    “謝謝陳總。”王建國學著她的樣子，小口喝茶。
    茶是好茶，但他喝不出什麽門道，隻覺得有點苦。
    “秦小姐，昨晚看你好像很喜歡吃甜品。”陳佩佩忽然開口。
    “啊……是。”王建國有些不好意思。
    “這裏的茶點不錯，可以嚐嚐。”陳佩佩推過來一碟精致的桂花糕。
    “謝謝。”
    “大叔，別光顧著吃啊，跟姐姐聊天！”秦菲菲在他腦子裏催促。
    聊什麽？
    王建國對著一塊桂花糕發愁。
    “陳總這麽年輕有為，真是讓人佩服。”他憋了半天，說出一句幹巴巴的客套話。
    陳佩佩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她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秦小姐過獎了。”
    秦成功在一旁看著，心裏急得不行，但又不敢插話。
    “陳總的公司是做3c代工的吧？”王建國在秦菲菲的提示下，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對，恒潤電子。”
    “陳總年輕有為，現在恒潤的代工廠已經開遍海外了。”王建國繼續念著秦菲菲給的台詞。
    “大叔，你就不能自然點嗎？跟背課文似的。”秦菲菲吐槽。
    “我盡力了。”王建國在心裏歎氣。
    陳佩佩放下茶杯。
    “嗬嗬，秦小姐過獎了，都是我的父親的功勞。”她淡淡地開口，然後說了正題：“客套話到此為止吧，我看了冬羽集團的資料，秦總最近在轉型做新能源材料，攤子鋪得很大。”
    秦成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要說到正題了。
    冬羽集團是他一輩子的心血，但這幾年急於轉型，步子邁得太大，加上疫情影響，資金鏈出了嚴重的問題。
    如果再沒有大筆資金注入，可能就撐不下去了。
    “是啊，現在傳統行業不好做，不轉型就是等死。”秦成功苦笑。
    “恒潤雖然是代工廠，但也是國家級重點扶持企業，在上下遊產業鏈上都有布局，我們最近也在考慮投資一些有潛力的新材料公司。”
    王建國默默地聽著。
    這些商業上的事情，他一個字都聽不懂，但他能感覺到氣氛的凝重。
    秦成功額頭上已經見了汗。
    “陳總的意思是……”
    “冬羽的底子不錯，技術團隊也很有實力，隻是經營策略上有些冒進。”陳佩佩一針見血。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看向王建國。
    “秦小姐覺得，如果恒潤注資冬羽，前景如何？”
    這個問題，直接把王建國問懵了。
    “大叔！別慫啊！”秦菲菲急了，“快說，我相信我爸的眼光，也相信陳總的判斷力，強強聯合，肯定能雙贏！”
    王建國清了清嗓子，把這句話複述了一遍。
    “我相信我父親的眼光，也相信陳總的判斷力。”他說得有些磕巴，“強強聯合，一定能……雙贏。”
    秦成功緊張地看著陳佩佩。
    陳佩佩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包廂裏安靜了很久。
    久到王建國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突然，陳佩佩笑了。
    雖然隻是嘴角非常輕微地勾了一下，但確實是笑了。
    “好一個強強聯合。”
    她站起身。
    “秦總，具體的合作方案，明天我會讓我的團隊聯係你。”
    說完，她拿起自己的手包。
    “合作愉快。”
    她朝秦成功伸出手。
    秦成功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趕緊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陳佩佩又轉向王建國。
    “秦小姐，有空一起吃飯。”
    “好。”王建國點點頭。
    陳佩佩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包廂。
    門關上，秦成功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他看著桌上的茶杯，半天沒說話。
    然後，他猛地一拍大腿。
    “成了！成了！”
    他激動地站起來，在包廂裏來回踱步，臉上的笑容怎麽也藏不住。
    “菲菲，你真是爸爸的福星啊！”
    他走到王建國身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建國被他拍得一個踉蹌。
    “爸，你輕點。”
    “哈哈哈哈，好！輕點！”秦成功臉都笑裂了，他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喂！老張！告訴你好消息！我們公司的資金問題解決了！恒潤集團要給我們注資了！”
    王建國默默地坐在一邊，吃完了那碟桂花糕。
    他還是沒太明白發生了什麽。
    就這麽幾句話的工夫，一樁關係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大生意，就談成了？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難以理解。
    回家的車上，秦成功還在不停地打電話，向各個生意夥伴和公司高層宣布這個好消息。
    王建國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飛速後退的街景。
    “大叔，你今天表現不錯。”秦菲菲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那個陳總姐姐好酷啊，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定下來了，太帥了！”
    “是挺厲害的。”王建國由衷地感慨。
    “以後我也要成為她那樣的人。”秦菲菲的語氣裏充滿了向往。
    王建國沒接話。
    他想起了自己。
    四十歲，一事無成，為了幾千塊的工資到處求人。
    而人家二十多歲，已經掌控著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揮手間就是幾億幾十億的資金流動。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天和地還大。
    車子駛回別墅區。
    秦成功意氣風發地回了自己的別墅，估計是要開香檳慶祝了。
    王建國一個人回到秦菲菲的房子。
    他踢掉高跟鞋，把自己扔進柔軟的沙發裏。
    “秦大小姐，今天這事，就這麽簡單？”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對啊，不然你以為多複雜？”秦菲菲滿不在乎，“對她們這種人來說，投資一個公司，可能就跟我們買個包一樣簡單。”
    王建國沉默了。
    他這輩子連個名牌包的邊都沒摸過。
    “大叔，別想那麽多了。”秦菲菲安慰他，“反正現在你也是有錢人了，想開點。”
    是啊。
    他現在用著富家千金的身體，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可這終究不是他的。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夕陽的餘暉灑在院子裏的遊泳池上，波光粼粼。
    他忽然覺得很累。
    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心累。
    這種不屬於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場醒不來的夢。
    夢裏越是繁華，醒來的時候，恐怕就越是淒涼。
    此時兩人都沒有想到後麵會發生那麽複雜的事情。
    第251章
    四月二十九日，天氣晴好。
    王建國穿著秦菲菲的睡裙，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陽光透過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他手裏拿著手機，正在看一篇關於新能源汽車電池技術的報道。
    這幾天，他過得有些渾渾噩噩。
    每天就是吃飯、睡覺、陪秦菲菲的閨蜜逛街，或者在她腦子裏的指揮下，在網上買一堆他自己根本不會用的東西。
    “大叔，別看那些老頭子才看的新聞了，好無聊啊。”秦菲菲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王建國沒作聲，劃動屏幕的手指停了下來。
    手機就在這時振動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本市。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你好。”
    “秦小姐嗎？我是陳佩佩。”電話那頭的聲音清冷，但很客氣。
    王建國愣住了。
    “陳總？”
    “大叔！是陳總姐姐！”秦菲菲瞬間興奮起來。
    “嗯，是我。”陳佩佩的聲音裏似乎帶了一點笑意，“今天有空嗎？想約你一起吃個午飯。”
    “有……有空。”王建國下意識地回答。
    “那十二點，在‘浮光’餐廳見，可以嗎？”
    “可以。”
    “好的，待會見。”
    電話掛斷。
    王建國還舉著手機，有點沒反應過來。
    “快去換衣服啊大叔！化妝！要化得漂亮一點！”秦菲菲已經開始在他腦子裏上躥下跳了。
    王建國隻好站起身，走進衣帽間。
    在秦菲菲的遠程遙控下，他挑了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又笨手拙腳地化了個淡妝。
    “浮光”餐廳在市中心一家奢侈品商場的頂樓。
    王建國到的時候，陳佩佩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她今天沒穿職業裝，換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和牛仔褲，長發隨意地披著，整個人少了幾分商場上的銳利，多了幾分鄰家姐姐的親切。
    “秦小姐，這裏。”她招了招手。
    王建國走過去坐下。
    “叫我菲菲就好。”他按照秦菲菲的指示開口。
    “好，菲菲。”陳佩佩把菜單推了過來，“那你也別叫我陳總了，叫我佩佩姐吧。”
    “佩佩姐。”
    “想吃什麽，隨便點。”
    王建國象征性地看了看菜單，上麵的字他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就完全沒概念。
    “佩佩姐你定吧，我都可以。”他把菜單推了回去。
    陳佩佩也沒客氣，熟練地點了幾樣招牌菜。
    “那天在茶館，看你好像不太習慣那種場合。”等服務員離開後，陳佩佩主動開口。
    “是有點。”王建國老實回答。
    “我也不喜歡。”陳佩佩攪動著杯子裏的檸檬水，“每天跟一群老頭子開會，說一些言不由衷的場麵話，很累。”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公司裏的一些瑣事，比如某個部門經理效率太低，某個合作方又在提無理要求。
    這些話，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今天卻很自然地對眼前的女孩講了出來。
    王建國安靜地聽著。
    他發現，褪去恒潤集團總裁的光環，陳佩佩也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也會有煩惱和壓力。
    “大叔，快，安慰一下姐姐。”秦菲菲催促。
    “怎麽安慰？”
    “你就說，‘佩佩姐你太辛苦了，一個人撐著那麽大的公司，真了不起’。”
    王建國清了清嗓子，把話複述了一遍。
    “佩佩姐，你太辛苦了。”
    陳佩佩笑了，這次的笑容比上次在茶館要真實許多。
    “沒辦法，我爸甩手掌櫃當慣了，隻能我頂上。”
    菜很快上齊。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
    話題從公司八卦，慢慢轉移到了明星和電視劇。
    “菲菲你喜歡雲雪兒？”陳佩佩切著牛排，隨口問。
    “對啊！雪兒姐姐人美心善，唱歌又好聽！”秦菲菲搶著回答，王建國隻好照著說。
    “我倒是覺得那個李若萱不錯。”陳佩佩說，“前幾天聽了她那首原創，很有才華。”
    “啊？那個……也還行吧。”秦菲菲的語氣有點不情不願。
    兩人就著各自的偶像聊了很久，從追星聊到生活，越聊越投機。
    王建國發現自己漸漸沒那麽緊張了，甚至能在秦菲菲不提示的情況下，自己接上幾句話。
    一頓飯吃完，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相當熟絡。
    “佩佩姐，我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吧？她也是雪兒的鐵粉！”秦菲菲提議。
    “好啊。”陳佩佩爽快地答應。
    王建國撥通了周曉的電話。
    半小時後，穿著一身運動裝的短發女孩周曉就風風火火地趕到了。
    “菲菲！這位就是……”周曉看到陳佩佩，眼睛都直了。
    “這是佩佩姐。”王建國介紹道。
    “佩佩姐好！”周曉激動地伸出手，“我叫周曉，是菲菲的死黨！”
    陳佩佩站起身，和她握了握手。
    “你好。”
    接下來的場麵，就完全是女孩子的世界了。
    陳佩佩結了賬，三人一起走進了樓下的商場。
    “哇，佩佩姐，你這件襯衫好好看，是什麽牌子的？”
    “菲菲，你看這個包，是不是很配你今天的裙子？”
    王建國被兩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夾在中間，提著購物袋，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她們從一樓逛到五樓，試了無數件衣服，拍了上百張自拍。
    陳佩佩的手機響了好幾次，她都隻是看一眼就掛斷，或者簡單地回複幾句。
    在一個甜品店裏，三人坐下吃冰淇淋。
    周曉舉著手機，提議拍張合照。
    “來來來，靠近點！”
    王建國被周曉和陳佩佩一左一右地擠在中間。
    “茄子！”
    屏幕裏，三個女孩笑得都很開心。
    王建國看著照片裏那張屬於秦菲菲的笑臉，心裏一陣恍惚。
    就在這時，陳佩佩的手機又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蹙，但還是接了起來。
    “什麽事？”她的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清冷。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方案發我郵箱，我現在沒空。”
    “推到明天。”
    “就這樣。”
    她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臉上的冰霜瞬間融化，又變回了那個溫柔的姐姐。
    “佩佩姐，公司有急事嗎？”王建國問了一句。
    “沒事，一點小問題。”陳佩佩舀了一勺冰淇淋放進嘴裏，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耽誤你工作了吧？”
    “怎麽會。”陳佩佩笑了，“要是現代企業能因為總裁休假一天就倒閉，那這個公司的架構多少沾點封建。”
    她的話把周曉逗樂了。
    “佩佩姐你太酷了！”
    王建國也覺得，這個女人確實很酷。
    三人一直玩到傍晚。
    陳佩佩開著她的瑪莎拉蒂，先把周曉送回了家，然後又把王建國送回別墅。
    車停在別墅門口。
    “今天很開心。”陳佩佩轉頭看著副駕駛的王建國。
    “我也是。”
    “那，回見？”
    “回見，佩佩姐路上小心。”
    王建國下了車，看著那輛白色的跑車消失在夜色裏。
    “大叔，佩佩姐人好好啊！”秦菲菲的聲音裏滿是雀躍，“又漂亮又酷，還這麽有錢，簡直是完美女神！”
    王建國沒有回答。
    他閉上眼，腦子裏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總感覺，那個女人很危險，這是自己這個中年男人的直覺。
    但是為什麽呢？他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