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素輕輕歎一口氣，笑道：“可惜你交的這些新朋友，以後也沒什麽機會一起玩兒了。”
    朝歌皺了皺鼻子，認真地答道：“倒也不見得！我與羅姐姐、廖姐姐都交換了家裏的地址，以後說好了要常寫信呢。”她想了想，又道：“常夫人派她隨身的大丫鬟跟車送我回的客棧，還給我三叔遞了帖子，請我們過幾日鳳鳴大會結束之後，到他家赴宴。三叔已答應了，說到時候要帶七叔，周大哥和我去，旁的弟子和孫姐姐都不必隨行。我現在是真不想去，隻怕到時候，那個什麽南平郡王又出現在席上……”
    紈素與奚笪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宿真卻笑道：“你怕他做什麽？揚州知府設宴，列席的都是官宦人家，就算南平郡王也去，難道他還敢當眾失禮？何況這些文官家裏宴客，男席和女席都是分開的。你隻管和這些人家的姑娘們玩兒就是了，應酬權貴的事兒，你三叔自然輕車熟路，不必你替他擔心。”朝歌聽了她如此說，眼睛漸漸亮起來，展顏一笑。
    此刻比武台上，盧菱已敗給了王嶽，氣鼓鼓地行了一禮，下台去了。黃山楊家首先奪得一席擂台，王嶽和她那個身形嬌小的師妹都是歡喜不勝，而小公子楊斂卻換上了一臉頹喪愧疚之色。帶隊的楊家本代家主，“天都清月”楊林晝，已然迎下看台，去接徒弟們去了。從紈素的視角，隻能看見她的身形，蕭蕭肅肅，衣帶當風，猶如古畫中的美人一般。
    白浪幫的看台則與出雲派的緊挨著。奚笪眼見盧菱惜敗之後，盧梁卻並沒退回到人群之中，倒跟著他姐姐往白浪幫的看台走來了。他有些擔憂，向紈素道：“咱們是不是避一避？我這副原本容貌，盧梁好像是見過的。”
    紈素輕笑一聲，道：“怕他何來？……你現在隻管上前去跟他打招呼，看看他認得你不認得？咱們隻管等著看出雲派的比武便是。”奚笪愕然望著她。宿真在一旁道：“姐夫，我不知道你們之前跟這個叫盧梁的有什麽淵源，但是眼前的這個年輕公子，他的臉是用易容材料做出來的，並不是天生的。他可能並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
    紈素意外地看了宿真一眼，沒說話。宿真縮了縮脖子，小聲笑道：“我也隻是偶爾學到了一點易容術的皮毛，四姐姐可不準告訴我師父！……李師父和薑師父都不能告訴！”
    出雲派和溫家的比武並沒有什麽懸念。溫家的弟子比昨日上場的晏承安更執拗些，連敗兩場之後，依然要打第三場。彤歸雁的快劍在比武台上舞出一片雪亮的光影，台下一時采聲大作。
    比武已畢，李詩雨卻沒直接帶著三個弟子回看台上來，一行四人魚貫往廚棚方向去了。宿真指著她的背影，向朝歌笑道：“出雲派得了勝，我師父肯定要揮霍一場，點一大堆吃不完的菜色了。朝歌，你索性中午別回去，就跟著我們在這兒吃，好不好？你三叔那兒，我替你去跟他說一聲就是了。
    奚笪笑道：“宿真，你就隻請晏家小姐？你姐姐跟我呢？”
    宿真起了頑皮的心思，故意道：“你們倆是貴客，得等師父回來了，由她開口邀請。我可沒這個麵子。”奚笪還要接著逗她，紈素卻截斷了話頭，道：“今日上午的比武就到此為止麽？昆侖派和伏牛派呢？”
    奚笪笑道：“今兒一早，那個耿天雄就來了，跟宿真說，昆侖派和伏牛派的比武被安排在下午了，問她還肯不肯幫他們再戰一輪呢。這事兒你都沒注意？心不在焉的，是想什麽去了？”
    紈素不答，隻正色道：“咱們得去醫棚看看。”奚笪恍然道：“險些忘了正事。”便起了身，向宿真道：“一會兒你師父回來，麻煩替我們告個罪。”宿真也終於想起昨日紈素提及昆侖派以金鈴陣作弊謀勝之事，痛快地點了頭道：“我跟師父說一聲，給你們單留些飯菜出來，你們若是正事辦完，過了飯點兒時，隻管回來吃。”
    場地的另一側，醫棚之中，眾人也正在擺桌子開飯。幾處床榻都是空的。幾個廚工送了食盒來，幾位中年醫者皆圍桌坐著，分領餐具，等著廚工布菜。邱大先生卻坐在屋角的一處躺椅上，正在吹胡子瞪眼睛地發脾氣呢。隻聽他怒火填膺地道：“我年紀大了，眼神兒不好！你們呢？昆侖派那小丫頭，傷得那個樣子了，你們都看不住的嗎？我有沒有說過，她得平臥靜養，不能上台比武，也不能回看台上去坐著？”
    一個中年大夫無奈道：“邱老爺子，您有火別衝我們發。這地界兒都是些江湖人，我們隻不過是揚州本地醫館裏的坐館大夫。就這受傷的小丫頭，人家會輕功，有真本事，還會耍刀劍，用暗器。她要是想走，我們這幾個人綁在一起也攔不住啊？倒是邱老爺子您，不是一直吹牛，說您在武林中大有麵子，管他什麽名門正派，武林耆宿，都得敬您三分麽？您都沒看住這丫頭，我們能幹點啥？”
    邱大先生更生氣了，拍了一下躺椅的把手，怒道：“我要是看見了她啥時候走的，怎麽可能不攔著？我年紀大了，精神不濟，早上眯了一會兒，再一睜眼，病人沒了！你們倒怪到我頭上來！”
    另一個瘦高個的大夫笑著打圓場道：“老爺子，您別不信，我們雖然沒睡，但也是真沒看見她啥時候走的……橫豎您為了她的傷也盡了力啦。她自己不遵醫囑，不領情，跑了，那剩下的事兒自然由她自己負責，就算再傷了，死了，又與您有何幹？來來來，我瞧廚棚送的這道花鰱魚頭不錯，您老消消氣，來吃一口吧。”
    邱大先生雖然氣鼓鼓的，但畢竟年歲大了，原本也經不起餓。他聞見菜肴香味，扭扭捏捏的，便要起身。一轉身時，看見紈素和奚笪兩人到了醫棚門口，大喜過望，叫道：“你倆來的正好。昨兒那個受傷的小丫頭，今兒個神不知鬼不覺，不知道何時溜走了。你們快去幫著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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