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康天樂

字數:4374   加入書籤

A+A-


    引擎轟鳴聲漸漸遠去,廢墟重新陷入死寂。年輕警察掙紮著撐起身子,肋骨斷裂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顫抖著爬向豪醫生的遺骸,卻見那具焦黑的屍體上,原本緊緊攥著銀鏈的右手已被徹底踩碎,指骨散落在灰燼中,像是破碎的琴弦。
    風卷著周家眾人留下的雪茄煙頭和撕碎的照片殘片,輕輕覆在屍體上。年輕警察伸手去撿那些碎片,卻摸到照片上女孩被皮靴碾出的凹陷痕跡。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水混著灰燼從嘴角溢出,滴落在豪醫生碳化的衣角。
    遠處貿易區的全息廣告還在播放歡快的音樂,霓虹光影掠過他布滿血痕的臉。年輕警察望著自己警服上的汙漬,又看看滿地狼藉,忽然扯下破損的肩章狠狠摔在地上。他踉蹌著站起身,每走一步都帶起一串血腳印,而身後,豪醫生的屍體仍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像是永遠凝固的無聲控訴。
    年輕警察拖著傷腿,在碎石堆裏蹣跚踱步。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他警覺轉身,卻見三個渾身是傷的年輕人從煙霧中走出。文昭彎腰拾起半塊燒焦的木牌,上麵"濟世"二字在晨光中泛著暗紅,像凝固的血痂。
    "疼嗎?"蘇玉遞過從廢墟裏扒出的半瓶藥酒,玻璃瓶上還沾著灰燼。年輕警察盯著她掌心同樣結痂的傷口,喉結動了動:"比被周家的狗按在地上咬,這點疼算什麽。"他扯下染血的領帶擦拭額頭,金屬領帶夾在陽光下晃出冷光。
    小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避開豪醫生殘缺的右手,將幾縷散落的銀鏈殘片攏在一起。年輕警察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管:"剛入職三天,現在連警號都沒捂熱乎。對了,我叫康天樂。"他苦笑一聲,踢開腳邊的警用手電筒,"原來治安局的燈,照不亮這種地方。"
    文昭把木牌塞在掌心,康天樂倚著歪斜的斷牆,目光在文昭繃緊的肩背和蘇玉微曲的膝彎處停留片刻,忽然笑出聲:“文昭,你出拳時左肩下意識後縮,是以前受過傷?蘇玉,你觀察四周的眼神,像極了我爸教的‘捉雲手’。”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漬,金屬袖扣在焦土上劃出火星,“練家子不該爛在這種地方。”
    海風卷著灰燼掠過眾人發梢,康天樂彎腰拾起半塊青磚,指節叩擊磚麵發出清脆聲響:“我家老爺子曾是北境武館的教頭,周家搞垮武館後,他在城西貧民窟開了間拳館。”他將青磚碾碎在掌心,揚塵中露出掌心交錯的繭子,“雖然現在隻教些討生活的孩子打拳,但老家夥的八極拳,連周家的打手都忌憚三分。”
    蘇玉挑眉時,耳墜上的碎鑽在陽光下一閃:“你就不怕我們是周家的眼線?”康天樂突然扯開衣領,心口猙獰的電擊傷痕還泛著青紫:“能為素不相識的人衝進火場的,在金灣比周家的良心還稀罕。”他轉身走向巷口,跛行的背影卻挺直如槍,“不介意的話,幾位像是同道中人,要一起去我家喝杯茶嗎?”
    越野車碾過城西高架橋時,窗外的霓虹逐漸被斑駁的牆皮取代。林野指著前方鏽跡斑斑的鐵門:"到了,"鐵臂巷",名字是老爺子起的。"小滿貼著車窗張望,隻見褪色的"武"字燈籠在風中搖晃,牆麵上用紅漆寫著歪歪扭扭的"強身健體",倒像是哪個孩童的塗鴉。
    走進院落,晾衣繩上翻飛的補丁衣物與遠處貿易區的全息廣告形成荒誕對比。蘇玉突然駐足——牆根處擺著幾排青瓦,每片都被拳風劈成整齊的兩截,斷麵平滑如刀削。康天樂推開虛掩的木門,藥香混著陳年檀木味撲麵而來,滿牆泛黃的武術典籍間,懸掛著半幅殘缺的《達摩易筋經》拓片。
    "爸,我帶客人來了。"康天樂話音未落,裏屋傳來竹杖點地的篤篤聲。白發老者拄杖而出,褪色的粗布短打洗得發白,卻在領口處別著枚精致的青銅拳套胸針。他渾濁的眼睛掃過眾人,突然抬手,竹杖"啪"地點在文昭腳邊:"小子,站樁時湧泉穴發虛,該補補了。"
    小滿好奇地打量牆角的兵器架,生了鏽的雙節棍旁,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幾個酒壇。林野見她疑惑,咧嘴笑道:"老爺子戒酒前的戰利品,現在用來練掌力——最裏麵那壇,他當年一巴掌拍出了半丈外的酒柱。"話音未落,老者突然揮杖橫掃,三壇老酒應聲而碎,酒水混著陶片飛濺,在地上勾勒出蜿蜒的龍形痕跡。
    老者的竹杖在文昭腳邊重重一頓,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精光:“你這拳架...可是‘狂拳’的底子?”不等文昭回答,他已拄著竹杖繞著人踱步,枯枝般的手指隔空點在他肩井穴,“沉肩墜肘的架勢,還有這股子寧折不彎的倔勁...你爺爺,可是狂正國?”
    文昭猛地抬頭,照片裏爺爺布滿老繭的手掌、總也洗不幹淨的拳套氣息突然翻湧而上。康天樂在旁倒抽冷氣:“那個被資本封殺的‘民間鐵拳狂拳’?他不是...”話音未落,老者已顫巍巍走到牆根,拂開層層蛛網,露出半張泛著黴斑的泛黃海報——海報上青年拳手赤著上身,腰帶繡著“正”字,鐵拳破開漫天彩帶,背景卻印著刺眼的“西洋拳賽獨家讚助”字樣。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三十年了...”老者枯瘦的手指撫過海報裂痕,“當年資本為推外國拳種,雇打手砸武館、斷生計。你爺爺帶著武師在黑市擺擂台,專打那些趾高氣揚的‘洋拳王’。”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節敲向牆麵上開裂的青磚,“直到那場轟動全城的‘十連戰’——本該是他揚名立萬的日子,可比賽當晚,讚助商的打手卻衝進後台...不過3人一起還被你爺爺反打出後台”
    蘇玉注意到老人袖口露出的疤痕,蜿蜒如蜈蚣:“所以武館...?”“被燒了。”康天樂替父親接話,聲音低沉,“我爸帶著傷逃出來,才在這過普通老百姓的”老者轉身從檀木箱底摸出本油布包裹的拳譜,邊角磨得發亮:“你爺爺臨走前,把‘狂拳’精髓必有傳承。孩子,你若願意,這裏,永遠為打抱不平的人開著。”
    陽光透過斑駁的窗欞,在《達摩易筋經》拓片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老者摩挲著拳譜泛黃的封皮,喉結劇烈滾動:"狂師傅那時候,是百年難遇的奇才。一套自創的"崩雲手"剛柔並濟,黑市拳場裏十個打手圍攻都近不了身。"他突然掀開衣袖,露出小臂上猙獰的刀疤,"那年關稅提案壓得百姓喘不過氣,他帶著武師們上街抗議,結果資本的打手開著裝甲車就碾過來..."
    康天樂往爐子裏添了塊煤,火苗猛地竄起,照亮牆上歪斜的"止戈為武"匾額。"資本放出話,隻要狂師傅拿下國際拳王頭銜,就有資格發聲。"他冷笑一聲,金屬袖扣在火光中泛著冷芒,"明眼人都知道是圈套,可你爺爺愣是從海選打到決賽,把那些不可一世的拳王揍得找不著北。"
    老者突然劇烈咳嗽,指節重重敲在茶桌上:"決賽前夜,他本該在酒店養精蓄銳...第二天清晨,他意外墜樓"他顫抖著抽出夾在拳譜裏的剪報,褪色的鉛字寫著"天才拳王意外溺亡","可我們這些老兄弟都清楚,他的"狂拳"講究氣貫全身,就算被人製住,斷不會連反抗的痕跡都沒有!"
    文昭額頭汗水溢出,爺爺臨終前反複念叨的"不公平"突然有了實形。蘇玉凝視著牆上半幅殘缺的《達摩易筋經》,拓片邊緣焦黑的痕跡像極了那場大火留下的烙印。爐子裏的煤塊轟然炸裂,火星濺在眾人臉上,恍若三十年前未熄滅的怒火。
    康天樂撓了撓頭,咧嘴笑道:“我爸啊,那可真是你爺爺狂正國的鐵杆迷弟。當年在武館裏,隻要一提起你爺爺的名字,他眼睛都能放光。”
    老者微微頷首,臉上浮現出追憶之色,渾濁的眼中似有光芒閃動。“狂師傅那時候,拳法出神入化,為人更是仗義。他為了普通人,敢於和資本叫板,這份勇氣和擔當,讓我們這些練武之人敬佩不已。”
    “我年輕的時候,就盼著能像狂師傅一樣,用自己的拳頭,為正義發聲。”老者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拳譜,像是在觸摸那段熱血的歲月,“他的每一場比賽,我都想盡辦法去看。他的‘崩雲手’剛猛淩厲,變化莫測,我不知偷偷揣摩了多少遍。”
    康天樂在一旁笑著補充道:“我爸以前總跟我說,要是能得到狂師傅的指點,那這輩子就算沒白活。可惜,狂師傅走得太早了。”
    老者長歎一聲,目光落在文昭身上,滿是期許:“沒想到,今天能見到狂師傅的後人。孩子,你身上流著狂師傅的血,可不能辱沒了他的名聲。”
    晚霞拂過,將五人輪廓鍍上金邊。林野倚著斑駁的磚牆,金屬袖扣在光影裏明滅,左眼角的淤青尚未消退,露出股混不吝的狠勁;小滿抱著燒變形的搪瓷碗縮在藤椅裏,齊耳短發沾著灰燼,稚氣未脫的臉上還掛著淚痕。
    蘇玉斜坐在兵器架旁,黑色皮衣蹭過生鏽的雙節棍發出細碎聲響,耳墜碎鑽隨著她挑眉的動作輕晃,眼尾紅痕未消,倒襯得眸光愈發冷冽。文昭立在光暈中央,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猙獰的燙傷,緊抿的唇角與祖父海報上的拳手如出一轍。
    康天樂父親佝僂著背坐在太師椅上,褪色短打衣襟下隱約露出陳年刀疤,白發在夕照中泛著銀光。他布滿老繭的手撫過泛黃拳譜,渾濁的眼睛忽而銳利如鷹,盯著文昭時,皺紋裏都溢出三十年前的熾熱:"像,太像了..."牆角酒壇滲出的酒液蜿蜒成溪,在光影交錯中,仿佛將兩代人的熱血悄然勾連。
    喜歡拳王讚歌請大家收藏:()拳王讚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