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著血腥氣灌進康天樂家斑駁的木窗，文昭攥著沾血的手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電話那頭傳來周家管家沙啞的冷笑，混著背景裏瓷器碎裂的聲響：“一百萬？行啊，先把證據發過來——不過那老東西的女兒，早在他咽氣當晚就沉塘了，他的語氣很奇怪，更像是在表演，背景還有笑聲。”
    小滿手中的茶盞“啪”地碎裂，瓷片紮進掌心都渾然不覺。蘇玉猛地拍向木桌，桌麵應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康天樂死死咬住後槽牙，將程老師的行醫手記攥得發皺，紙頁間飄落的幹花在風中打著旋，像極了太平間裏搖晃的白幡。
    “你們這群畜生！”文昭的吼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手機在掌心幾乎要被捏爆。電話那頭傳來哄笑，伴隨著重物墜地的悶響，隨後是刺耳的忙音。蘇玉突然雙手抓起長凳砸向牆壁，長凳轟然散架重重砸落在地。
    月光透過破窗灑進來，在滿地狼藉上投下慘白的影子。四人沉默良久，康天樂率先打破死寂，聲音像砂紙磨過鐵鏽：“證據必須曝光，但我們得換種方式...”他展開賬本，泛黃紙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跡記錄著周家勾結當地治安局、販賣假藥的罪證，其中一頁用紅筆圈著“豪家小店”。
    文昭盯著那行字，想起豪醫生女兒抱著藥箱蹦跳的照片。他深吸一口氣，拳峰重重砸在掌心：“可惡啊…”他眼中燃起冷冽的殺意，“他們欠的債，要用血來還。”
    窗外，烏雲遮住了月亮，暴雨傾盆而下，衝刷著周家倉庫上未幹的血跡。
    暴雨敲打著康天樂家的屋簷，手機屏幕在黑暗中泛著幽藍冷光。文昭第三次撥通程老師的號碼，聽筒裏的忙音像重錘敲擊著心髒。直到第七次，電話那頭終於傳來粗重的喘息，堪比混著鐵鏈拖拽的低沉。
    “別找我了...是圈套。”程老師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鏽的刀刃，背景裏隱約傳來女人壓抑的啜泣。文昭感覺血液瞬間凝固。
    “霍家少爺和周家少爺打賭...說要逗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程老師的聲音突然哽咽，“他們綁走我妻女，逼我給你他們聯係好的武館安排設計了蒼雲武館的事情...你那天被他們打了綁去地下室時候，他們其實就在二樓舉著香檳碰杯...”
    文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現出三個月前蒼雲武館裏那記差點要了他命的那些拳腳還有阿烈的死都是精心設計的劇本。他想起豪醫生女兒清澈的眼睛，想起豪醫生被侮辱的屍體，指甲深深摳進掌心：“所以豪醫生的死...”
    “也是他們的‘助興節目’。”程老師的聲音徹底崩潰，聽筒裏傳來壓抑的痛哭，“是周家少爺說嫌老東西礙事，讓周家的人...”話音戛然而止，緊接著是劇烈的打鬥聲，最後隻剩下忙音。
    小滿突然抓起瓷碗砸向牆壁，碎片飛濺中她嘶吼道：“我們像傻子一樣被人當猴耍！”蘇玉握緊雙拳，指節因用力泛白：“霍家、周家...我要他們血債血償！”康天樂默默撿起程老師的行醫手記，泛黃紙頁間夾著的全家福照片被雨水浸濕，照片裏程老師的妻女笑得燦爛。
    文昭癱坐在牆角，額頭抵著膝蓋。原來所有的苦難，都源於權貴子弟一場無聊的玩笑。他想起自己在深夜裏拚命練功的模樣，想起為追查真相九死一生的經曆，喉嚨像被浸了毒的麻繩勒住。這場由他而起的災禍，卻讓無數無辜者付出生命代價——這份罪孽，他們這些自詡不凡的人必須親手清算。
    屋內唯一的油燈在風中搖曳，昏黃光暈被雨幕吞噬，隻在眾人臉上投下扭曲的陰影。破碎的瓷碗殘渣散落在青磚縫隙裏，混著幹涸的血跡，宛如一幅荒誕的抽象畫。蘇玉倚著開裂的木柱，衣擺還在滴落混著泥漿的雨水，凝結的血痂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小滿蜷縮在牆角，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的舊傷，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滴落在那張被揉皺的全家福上。
    康天樂握著手機的手仍在顫抖，老式掛鍾發出刺耳的滴答聲，每一聲都像是死神的腳步聲。文昭背靠著冰冷的牆壁，雙眼空洞地望著梁上晃動的蛛網，拳頭反複砸在滲血的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比皮肉傷更痛的，是心底被撕裂的絕望。
    窗外的暴雨愈發猛烈，狂風裹挾著枯枝撞在窗框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空氣仿佛凝固成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沒有人說話，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在死寂中此起彼伏，混著遠處周家宅邸傳來的隱隱笑語，像根鋼針不斷刺痛著每個人的神經。
    小滿不知哪來的眼淚滴落在染血的裙擺上，她卻渾然不覺。康天樂緩緩將手機放回桌麵，碰撞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文昭的目光移回掌心結痂的傷口，爸媽被殺、程老師現在收到牽連、豪醫生慘死的畫麵在腦海中交替閃現。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他後頸，卻激不起一絲顫抖——他的瞳孔逐漸收縮，像是有兩簇幽藍的火焰在黑暗中點燃。
    文昭忽然伸手扯下衣襟布條，將滲血的右臂緊緊纏住。繃帶勒進傷口的刺痛讓他手臂輕顫，卻勾起一抹冷笑。他拾起腳邊半截碗碴，在牆上重重刻下“霍”“周”兩個大字，瓷片與磚石摩擦的尖銳聲響，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滿終於鬆開攥著豪醫生遺物妻女照片的手，任由它飄落在滿地瓷片中。她起身時，腰間短刃不經意間擦過木桌，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四人的影子在搖曳的光影中交疊，漸漸重疊成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巒。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了他們眼底翻湧的殺意。這場由權貴戲耍而起的悲劇，終將以血為墨，在黎明前的黑暗裏，寫下最淩厲的反擊序章。沒有一句對白，隻有不約而同握緊的拳頭、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空氣中驟然暴漲的肅殺之氣——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即將為這場“玩笑”，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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