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白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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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窗簾被風吹成鼓脹的帆,林姍姍看著心電圖歸零的直線,突然發現母親枯瘦的手腕上係著褪色的藍絲帶。那抹藍色像一記耳光,把她打回二十年前的雪夜——原來當年被領養人拽上車的不是妹妹,而是發著高燒的自己。
"小雨…媽媽這次沒放藥…"老人最後的囈語混著心電監護儀的悲鳴。林姍姍機械地擦拭母親唇邊的血漬,暗紅液體滲進指縫的裂口,和妹妹割腕時的溫度一模一樣。
殯儀館的梧桐葉落滿靈車頂棚。林姍姍抱著兩個骨灰盒下車時,張歡正倚著焚化爐抽煙。他的影子被夕陽拉長,恰好覆蓋住蘇雨晴生前最愛的白玉蘭樹苗。"買一送一?"煙灰飄落在她懷中的瓷罐上,"接下來該輪到我們了。"
儲物櫃裏掉出本泛黃的相冊。林姍姍蜷縮在第七病區更衣室,看著照片裏穿校服的"自己"在遊樂園比耶——那分明是蘇雨晴,而角落被撕掉的人形空缺裏,露出張歡少年時的半片衣角。她突然想起大三那年莫名消失的胎記,原來每次探望的"母親",早被調換成蘇雨晴的生母。
便利店關東煮的湯汁在寒夜裏蒸騰白霧。林姍姍數著蘿卜上的牙印,突然咬破舌尖——二十年前那個雪夜,妹妹就是把最後一口讓給她,從此再沒嚐過甜味。貨架後的暗門吱呀作響,塵封的密室牆上貼滿病曆單:每張"林姍姍"的簽名下,都按著蘇雨晴的指紋。
"驚喜嗎?"張歡踹翻堆積的藥箱,玻璃瓶炸裂聲像除夕夜的爆竹,"這些年你吃的抗抑鬱藥,全是雨晴試過的毒。"他扯開襯衫露出心口縫合線,蜈蚣狀的疤痕隨冷笑抽搐,"這顆心髒跳動的每一下,都在提醒我她被你奪走的人生。"
林姍姍的護腕被血浸透。她在母親枕頭下找到的剃須刀片,此刻正深深嵌入手腕舊傷。張歡突然撲過來吮吸傷口,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彌漫:"現在你的血裏也有三唑侖了,感覺如何?"
太平間的冷氣鑽進骨髓。林姍姍給蘇雨晴整理遺容時,發現妹妹後頸有塊硬幣大的燙傷——和她鎖骨下的月牙疤形成完美對稱。更衣鏡突然映出張歡的身影,他握著電熨鬥逼近:"當年她父親用這個逼問你的下落,雨晴到死都說你是無辜的。"
皮膚灼焦的氣味喚醒記憶。林姍姍在劇痛中看見六歲的自己縮在衣櫃裏,透過門縫看著蘇雨晴被烙鐵燙傷。原來那聲撕心裂肺的"姐姐快跑",是妹妹用一輩子在償還的謊言。
跨江大橋的積雪吞沒了腳步聲。林姍姍握著三張死亡證明走向護欄時,張歡正在橋墩塗鴉。鮮紅的噴漆在月色下像凝固的血,畫的是三個手牽手的剪影,中間那個被打了巨大的紅叉。
"跳啊!"他突然拽住她圍巾,"就像當年雨晴被你推下去那樣。"冰麵下的江水倒映著星空,林姍姍看見十八歲的妹妹在漩渦中微笑,藍絲帶像水草纏住她浮腫的腳踝。
急救車鳴笛撕裂夜空。林姍姍在擔架上數著輸血袋的氣泡,恍惚間聽見產房嬰兒啼哭。護士說她在昏迷中反複念叨著"小雨別怕",可入院記錄裏明明寫著"獨生子女"。
張歡的葬禮在情人節舉行。林姍姍穿著染血的病號服闖入靈堂,把抗抑鬱藥撒向空中。藥片落地聲像雨滴敲打琴鍵,她踩著滿地糖果色糖紙起舞,直到踩碎遺像玻璃時被保安拖走——黑白照片裏的張歡永遠停在二十三歲,那是蘇雨晴懷上他孩子的年紀。
第七病區的白玉蘭一夜白頭。林姍姍坐在蘇雨晴的病房疊千紙鶴,用過的藥盒堆成歪斜的塔。窗台的向日葵終於朝著病房方向傾倒,花盤裏積滿雨水,浸泡著三枚生鏽的琴弦。
"該打針了。"護士的聲音溫柔得殘忍。林姍姍乖巧地伸出布滿針孔的手臂,看鎮靜劑在血管裏開出冰花。她終於讀懂母親臨終時的眼神——那不是認錯人的恍惚,而是對親手調換女兒人生的懺悔。
午夜十二點的鍾聲響起時,林姍姍用牙刷磨尖的柄撬開窗戶。冷風灌進寬大的病號服,她模仿妹妹當年的姿勢張開雙臂,腕間的藍絲帶在月光下泛起漣漪。墜落的瞬間,她聽見二十三歲的張歡在唱生日歌,而六歲的蘇雨晴正把奶油抹在她鼻尖。
保安發現時,雪地上隻有串淩亂的腳印。監控錄像顯示,林姍姍最後走向了兒童病房,抱著個穿藍條紋病號服的小女孩哼《搖籃曲》。清晨換班時,護士在女孩枕頭下發現半顆融化的水果糖,糖紙折成的千紙鶴翅膀上,用血寫著"對不起"。
太平間新來的實習生拉開冰櫃時,驚叫驚飛了窗外的麻雀。三具遺體不知被誰擺成擁抱的姿勢,林姍姍的左手牽著蘇雨晴,右手緊攥張歡的襯衫下擺。她腕間的藍絲帶係成蝴蝶結,裏麵裹著張被血浸透的b超單——妊娠六周,患者姓名欄赫然寫著蘇雨晴。
焚化爐的煙囪飄出灰蝶般的餘燼。路過的病人說聽見三個聲音在合唱,曲調像極了張歡未發表的那首《白頭吟》。而第七病區的檔案室深處,三張相鄰的病曆單正在悄悄泛黃,家屬簽名欄的筆跡如出一轍,仿佛是同一個人在時光的裂縫裏反複書寫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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