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上奏
字數:3197 加入書籤
這裏山巒疊翠,溪水潺潺,遠離了長安的權力漩渦和邊境的緊張氣氛,顯得格外寧靜。
一處依山傍水的幽靜小院裏,司馬懿一身布衣,正悠閑地坐在溪邊垂釣。
竹竿輕懸,魚漂隨波輕蕩,他微閉雙目,仿佛已與這山水融為一體。
被罷官抄家、逐出長安的落魄,在他臉上看不到絲毫痕跡,隻有一種超然物外的平靜。
腳步聲打破了寧靜。一個身著黑色勁裝、麵容普通卻眼神銳利的漢子,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司馬懿身後數步之外,單膝跪地,動作幹淨利落,聲音低沉。
“拜見司馬大人!”
司馬懿眼皮都未抬一下,依舊專注地盯著水麵上的魚漂,仿佛那才是世間最重要的事情。他淡淡開口,聲音平和無波:“講。”
黑衣人恭敬道:“主上,殿下口諭,‘司馬先生深謀遠慮,此番雖受委屈,然先生之功,銘記於心!他日若得遂心願,必當重謝!’”
“重謝?”司馬懿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略帶嘲諷的弧度。
他輕輕提了提魚竿,魚漂微微晃動,卻並無魚兒上鉤。“回去告訴殿下,老朽如今不過一介山野閑人,垂釣自娛,心無旁騖。過往種種,皆為順勢而為,不必言謝。殿下…好自為之便是。”
他這話看似推拒,實則將自己摘得幹淨。
黑衣人似乎早已料到司馬懿的反應,並不意外,繼續低聲道:“殿下還有一問,如今陛下似有對雲溪用兵之意,朝中主戰之聲甚高。若陛下執意開戰…我等…當如何自處?殿下…又當如何?”
司馬懿握著魚竿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水麵上的魚漂猛地沉了一下,又迅速浮起。
“陛下要打雲溪?”他聲音依舊平淡,“打,好啊。打吧。”
黑衣人一愣,顯然沒明白這“好”從何來。
司馬懿緩緩地說道:“陛下老了。這仗,打起來容易,打完…可就難了。雲溪雖弱,然困獸猶鬥。”
“徐達、常遇春,皆百戰宿將。姚廣孝,更是陰鷙毒辣。縱然大夏必勝,也必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國庫耗費,將士折損…誰來承擔?”
他頓了頓,仿佛在等魚兒思考,才繼續道:“打完了雲溪,還有北疆的金國,這萬裏江山,處處都要精兵強將去鎮守,去開拓!就是不知未來守得住嗎?壓得住那些驕兵悍將嗎?尤其是…那些在征討雲溪中立下新功、銳氣正盛的…新貴們?”
司馬懿的目光終於從水麵移開,“殿下如今要做的,不是去關心打不打,更不是想著在戰爭中撈取什麽。而是要…沉下心來!好好讀書!好好習武!好好…跟著王太傅,學學如何做一個…真正的明主!”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水麵,聲音變得飄忽:“至於如何自處?殿下隻需記住,不爭,即是爭!不言,勝有言!陛下春秋鼎盛?嗬…”
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時間,站在年輕人這邊。這局棋…遠未結束。去吧。”
黑衣人聽得似懂非懂,但不爭即是爭、時間在年輕人這邊等關鍵話語卻深深印入腦海。
他重重叩首:“屬下明白!定將司馬大人之言,一字不漏轉告殿下!屬下告退!”
說罷,身影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退去,消失在竹林深處。
溪邊,又恢複了寧靜。隻有潺潺的水聲和偶爾的鳥鳴。
司馬懿依舊端坐如石,手中的魚竿紋絲不動。
水麵下,一條狡猾的大魚似乎被魚餌吸引,繞著魚鉤緩緩遊弋,試探著,始終不肯輕易上鉤。
司馬懿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比這山間溪水更加冰冷的弧度。
“打吧…打吧…” 他低不可聞地自語,聲音飄散在風中,“…打得越熱鬧越好。這潭水…攪得越渾…魚兒…才越容易受驚,越容易…露出破綻啊。”
三個月時光,如同被風卷起的沙礫,在緊張對峙的邊境悄然流逝。
長安城未央宮,禦書房內,寧晨將一份剛剛送達的奏章重重拍在紫檀禦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肅立階下的張良、王猛、張居正、嶽飛等核心重臣。
“雲溪朱標,上奏了!”寧晨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冽的嘲諷,將那本鑲著金邊的奏章往前一推,“訴苦!說他們雲溪的商隊,這三個月來在金國餘孽活動區域屢遭劫掠,損失慘重!民怨沸騰!他朱標身為明王,不能坐視子民受難,請求我大夏朝廷…出兵協助,共同討伐金國餘孽,以靖邊患!”
“嗬!”一聲極輕的冷笑從張良唇邊溢出,打破了殿內短暫的沉寂。他微微上前半步,雪白的須眉在窗外透進的光線下仿佛凝著一層寒霜。
“陛下,”張良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魚兒…終於開始按捺不住,要咬鉤了。荀令君所料,分毫不差!”
階下眾臣神色皆是一凜。三個月前荀彧那番關於“自導自演苦肉計”和“借道伐金”的分析,此刻如同預言般被朱標這份奏章印證得嚴絲合縫。
“朱標小兒,打得好算盤!”王猛冷哼一聲,花白的胡子氣得微微顫抖,“把屎盆子扣到金國頭上,自己扮成受害者。求援是假,想名正言順地把大軍開進我大夏腹地才是真!這‘借道伐金’的幌子一旦扯起來,後麵接踵而至的,怕就是討伐不義、吊民伐罪,直指我長安了!”
張居正眉頭緊鎖,憂色深重:“陛下,此乃陽謀!若斷然拒絕其‘求援’之請,雲溪必反咬一口,指責我大夏包庇金寇,不顧商民死活,破壞兩家情誼,甚至勾結金賊!屆時其興兵‘問罪’,反倒占據了大義名分。若答應出兵相助…那更是引狼入室,十萬大軍在我境內,其禍更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禦座之上的寧晨身上。
他手指在光滑的禦案邊緣無意識地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仿佛在衡量著無形的砝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