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不是慧空,而是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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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地,慧空似乎也記不起來了。
    他記不得自己那個時候有沒有衝過去。
    記不得在那陣佛光過後,那片大地還存在著什麽。
    也許在那些同門死去的一瞬間,慧空也跟著死去了。
    有一道黑影,滿身血煞之氣,早已入魔,帶走了那十八具骸骨。
    【既然佛渡不了癡人,如何不自成魔障?】
    在最終到來的血雨之中,世人隻高呼著聖僧之名。
    “慧空!!!——”
    “你如何背棄佛門?墮入魔道——那些無辜之人皆是你殺的嗎?!——”
    “為何不將師門長輩的屍骸歸還?!若你心中還有一絲對他們的尊敬!怎麽能如此褻瀆!!不讓他們入土為安?!”
    “你怎敢如此!據魂鎖魄!!!你瘋了嗎?!你這麽做,如何對得起覺禪法師他們對你的教誨!——”
    慧空一路過來,不知道屠殺了幾座村落。
    被靈緣寺之中的其他法師下了追殺之令。
    他已然是魔了。
    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他都沒有機會再踏入長州,也不被允許踏入長州。
    直至一日——
    慧空的結魂燈熄滅了。
    在斷崖之上,對方的心口被貫穿,赤紅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長州的方向,最終墜入了萬丈深淵。
    那在崖底的破碎屍身之上有著密密麻麻的縫合痕跡。
    像是以慧空原本的軀幹為主體,然後縫合了其他人的四肢。
    那便是最初的“人傀”。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這多年的逃亡之中,慧空找到了與自己血脈極為相近的一支人。
    那裏麵或許有他的親人也說不定。
    可是慧空下手依舊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用一些難以察覺的法子暗中蠱惑控製了那一支血脈之人。
    將自己一縷本命元神封入祖祠之中,借他們的香火願力溫養。
    人世之間的慧空死了。
    但是他已經找到了能夠容納自己魂魄的新軀體,瞞天過海。
    其為【血蟬蛻】。
    那一縷本命元神渡入了本族嬰兒靈台。
    嬰兒成長的過程之中,慧空的意識會逐漸吞噬宿主魂魄,如蟬蛻皮,無聲取代。
    因為血脈同源,所以說肉身在一定程度上和魂魄天然契合,因此瞞過了地府判官,讓旁人查不出什麽異常來。
    前幾代還會因為普通人的肉身難以和魂魄相適應,腐爛死亡得極快。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代代相傳的血脈之中染上了更多慧空的神魂氣息,肉身也便不再容易崩潰。
    一般來說,慧空的記憶會封存,作為普通人成長一陣,後麵隨著年歲的推移,潛藏在深處的本體意識和記憶才會慢慢地恢複過來。
    慧空無法在作為最初的自己存在,他便是每一代的新生兒,擁有著每一條新的生命,每一個新的名字。
    直到壽元將近,他的元神再遁入下一具軀殼。
    慧空所做之事有違天道,所以曾經和【慧空】有過因果之人,他不被容許去沾染知曉分毫。
    所以他既不能踏足長州,也不能去找梅文君和白芷她們。
    無從知曉她們最終都去了哪裏,做了哪些事情。
    慧空在轉生到第四個新生兒的軀幹之後,距離【慧空】死去已經二十年,旱魃被鎮壓已經二十五年。
    他去了古陵鄉,在那裏呆了十年,直到這第四個軀幹崩潰之後才離開。
    慧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好師兄,他了解佛門中的那些人。
    他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等到的,而這一等,就是數百年的時間,久到神秘隱退,妖邪避世。
    裴齊——
    當他叫這個名字時候,就隻會出現一些小問題了。
    隻有瞳孔上的一點不協調和頭發發根的發黑枯萎,一點腐屍味,在現在這個時代,這些實在是太容易遮掩了。
    他甚至能夠行走於陽光之下。
    裴齊很滿意,這具身體的力量足夠,能夠再撐很久。
    無數個日日夜夜,裴齊就這樣等待著。
    瞧瞧啊,他的好導師,是那樣的聽話,被嗔念和惡念吞噬的家夥。
    隻要自己稍加引導,就會乖乖地為他做完所有的事情。
    不過如今這世道,有些事情做起來得更加隱秘小心了。
    這是一個在平常不過的上午了。
    裴齊估摸著這兩天就能夠得到徐寒的手了。
    真好啊,學長——師兄——
    哈哈哈哈哈哈,師兄,師兄,這般相似的含義,倒是叫他更生出幾分急切啊——
    發瘋地想要完成自己的最後的畢業作品,何必呢?
    這些不重要的癡念,就由自己來斬斷吧。
    這可是自己作為好師弟最無私的幫助了。
    他的好學長在哪裏——看見了——
    有著一頭紅發的青年停住了腳步,他臉上的笑容凝滯住。
    可是心髒瘋狂地跳動了起來,瞳孔因為興奮癲狂而緊緊收縮。
    他知道——
    在看見張道天一行人的第一眼,裴齊就有一種預感。
    “那可以啊,是不是要和你說我的生辰八字什麽的。”
    不可以的——
    不可以的——學長——怎麽能夠這麽不聽話呢?
    你得死,必須得死,要作為我投石問路的棋子才行。
    裴齊幾乎是瞬息之間就想好了要如何取得慧知和尚他們的信任。
    一個受害者,一個完美的受害者,一個無辜者,一個被迫害的普通人。
    再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身份了。
    張道天若是真得了對方的生辰八字,那自己的計劃可就要出現紕漏了。
    “學長!徐寒學長!”
    裴齊充滿活力和欣喜的聲音就如此恰巧地出現,打斷了張道天和徐寒的對話。
    “學長,你們在聊什麽呢?到了怎麽不給我發消息。”
    裴齊做足了一個學弟該做的所有事情。
    他分著心神,其實聽到了慧知所說的那句話,“阿彌陀佛,小道爺,看來是有緣人到了。”
    有緣人?
    有緣人!
    哈哈哈哈哈哈——
    何其可笑——
    裴齊走近了,他瞧見梅清川往後輕輕退了退。
    隻有一點點,對方眉眼之間和梅文君隻有很小的相似之處。
    也許他不應該看的,但是裴齊在離開之前,還是忍不住多看了慧知和尚幾眼。
    他們會如何說呢?
    如果到時候自己已經暴露了?會有多少人來殺了自己呢?
    還是說,對方身上真的帶著自己心中想著的那件東西?
    佛門之中的人,是如何對這年輕的弟子說的呢?
    他們和自己說了。
    雖然慧知有未盡之語,但是裴齊如何不知道呢?
    好啊——
    他雖然沒有梅文君那樣的好嗓子好唱腔,可是騙人的把戲,他卻是會上幾手的。
    徐寒死了。
    或許作為普通人的裴齊依舊會有一些正常人該有的情緒,裴齊將這些情緒擴大化了。
    如此地順利——
    這第一步——
    裴齊坐在外麵的長廊裏,臉埋在手中,肩膀微微地聳動,身上散發著悲傷的氣息。
    可是那張不被人看見的臉,此刻卻扭曲瘋狂極了,眼睛睜的大大的,似哭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