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舍利子的承諾·終】天亮了
字數:15079 加入書籤
【無事】
那光影淡然隨意地收回目光,輕輕抬手。
空間泛起漣漪,一道昏迷之中的身影緩緩浮現。
赫然是張道天。
時間早已在他的身上倒流。
唐裝青年還是原來那副樣子,呼吸淺淺,早就沒有了任何傷口。
隻是出於心神的震顫,現在似乎還在昏睡之中。
【顧好他】
白蒙俯下頭來,讓張道天靠在自己的鱗片之上。
本來不應該死去這麽多人了。
方圓百裏,沒有一寸生機,滿是焦土,連風都死了。
那些他們來時曾經為他們指路的人們,那些在山間星星點點的燈光,完全消失在這一場災禍之中。
這被旱魃赤焰燃燒過的土地。
若是未做處理,隻怕千百年都隻會一片死地。
光影垂眸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抬起手輕輕一拂。
祂的指尖輕輕點在虛空,如觸水麵。
【歸——】
以祂為中心,古老原始的本源規則力量湧現。
一字落,萬象逆。
【且借三寸光陰】
雲層之上,星光閃爍,雷聲隱隱,似笑似歎。
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時光長河之中撈起無數條斷裂的因果之線,將其重新撒向人間。
腳下焦黑的土地忽然翻湧,開始重現生機。
炭化的草木從灰燼裏抽枝返青,龜裂的河床重新湧出清泉。
那些散落的怨死魂魄,本已飄向幽冥,卻被一縷月光輕輕地拽回人間。
化作枯骨的鎮民,血肉如墨色暈染,自虛無中一筆一劃重新勾勒。
燒焦的麥穗從土裏鑽出,褪去炭黑,重新挺直莖稈。
幹涸的井水倒流回泉眼,清澈如初。
就連被焚毀的屋舍也如畫卷舒展,瓦片歸位,梁木重立。
紛紛灑灑的路燈再次點亮在這靜謐的山川之間,勾勒在這一片大地之上。
山間的夜風吹動衣角,耳旁已經傳來夏夜的蟬鳴。
——仿佛死亡從未發生。
衣袂未染塵埃,袖間不沾因果。
這樣撼動天地,使得鬥轉星移的力量如何不讓人心生敬畏和感歎。
慧明的殘魂浮在白蛟的另一側,半透明的僧袍下擺似乎還沾著未散盡的業火。
他望著重生的山川大地,望著這人間,雙手合十卻未誦佛號,隻是輕輕笑了笑。
“原來如此。”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蕭歸安又看向白蒙,氣息飄渺清冷,無悲無喜。
白蒙時刻關注著對方,此刻自然是打起十萬分精神琢磨著對方的意思。
白蛟腦袋腦中思緒轉了一圈又一圈,然後將半死不活的慧空和那十八道佛傀吐了出來。
瞧見微光,慧空渾濁血紅的瞳孔輕輕顫動。
然後癡癡地望著這平靜如畫的人世間,未執一言。
蕭歸安指尖輕點。
既有業鏡,為何不見?
那百年之前慘劇的一切真相毫無遮掩地呈現在眾人麵前。
當年慧明的“一念之差”是真,但並非主因。
十八位法師早就以身為鎖,以魂為祭,當初便沒有想過要走出長州。
慧明何至殉道?慧空何至入魔?
他們心中各有執念,所以才會被旱魃趁虛而入,抓住各自的“裂隙”。
慧明在旱魃的幻術之中不明,心下分神,後生愧疚,自以為害死師門中人,甘願化作舍利子贖罪,卻不知是旱魃暗中作祟。
慧空在旱魃的蠱惑之中不空,怯懦生妒,混淆真相,堅信師兄是禍首,為此墮魔複仇,亦恨昔日旁觀無力的自我,不敢直麵。
真正的封印,從來不是佛陣,而是人心裏的悔與恨。
可這又如何不是最真實的人性?
【貪欲生憂,貪欲生畏;無貪無憂,何處有畏?
嗔恚生憂,嗔恚生畏;無嗔無憂,何處有畏?
癡暗生憂,癡暗生畏;無癡無憂,何處有畏?】
佛家常言成佛便要戒貪,戒嗔,戒癡。
此三毒世人生來便有,乃是世間執念之源泉,愚惡之禍首。
可世間芸芸眾生,又有多少人能夠毫不沾染?
人之所以為人,便是有著七情六欲。
鄭商、邱意濃、江海天之輩,如何不是貪?
貪圖性命,貪圖錢利,貪圖色欲——
周衍、慧空之流,如何不是嗔?
惡念橫生,嫉恨入骨,殘害生靈。
至於癡念——
誰人又能說沒有呢?
慧明不入輪回,以身殉道,百年心魔,如何不是癡念?
慧空墮為魔障,叩問佛首,布局複仇,如何不是癡念?
梅文君戲中之人,執守約定,苦待數載,如何不是癡念?
在場的,哪一個沒有癡念?
慧知和尚不欲探求背後真相,隻為護送好佛光舍利子,難道這不是一種癡念嗎?
白芷一心治病救人,求醫問道,難道這不是一種癡念嗎?
白蒙不沾因果,固守方寸,但求渡過劫數,難道這不是一種癡念嗎?
就連張道天,他極力想要挽留之人,是這世間早不該存在的存在,難道這不是一種癡念嗎?
癡念本在,執著為鎖。
唯有放下者,才能癡中悟。
不然就是一步錯,步步錯。
便說那最初的源頭。
佛門對於慧明,如何不是帶著對於‘完美佛子’的執念——犧牲人性,造就佛陀。
世間輪回之因果,錯位之間,便在此刻閉環。
“哈哈……哈哈哈哈……”
慧空看著自己那雙如同枯爪的手,那上麵究竟又沾染了多少鮮血呢?
他笑得前俯後仰,笑得身上的血肉寸寸崩裂,白骨生光,笑得眼角開裂。
那眼角流下的,究竟是淚,還是血呢?
“哈哈哈哈哈哈,到頭來,到頭來,原來不過是笑話一場罷了……”
“師兄啊師兄,為何你我都未曾看破呢?……”
他又何必入那輪回,他如何得入輪回呢?
自那一日起,便隻有無窮無盡的恨意支撐著他,執念入骨,誰人可救?
慧空意欲自裁,以神魂為詛咒,化作永世枷鎖,成那苦海礁石,日日受咒。
“慧空師弟!!”
慧明驚呼出聲,卻未等他做些什麽,那十八道死寂的佛傀散出一股力量,輕輕托舉了慧空一把。
“!!!”
那一道道看不清麵容的殘念,如同世間的一縷風,一片雪,一滴水。
他們從未怨恨,遁入輪回之前,望向這對師兄弟,最後隻留下一句飄散的風語:
“癡兒……原該往矣……”
“師父!師父!!!——”
“師父,方丈……”
一道撕心裂肺,一道低喃無聲。
慧空急切地伸出手去,他未自咒成功,那麽多無辜之人的性命,數百年的罪孽啊——如何忘記。
睜大的血紅眼睛始終未離開過那些虛影,頃刻之間,便氣絕身亡——
慧空早已油盡燈枯,那一道道殘念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滿是鎖鏈的殘缺魂魄,跌跌撞撞地追隨長輩的腳步,入那九幽無間地獄之中。
受業火焚魂,萬劫沉淪之苦,永世輪回“受報身”,直至罪孽贖清的那一刻。
“師弟……”罷了,罷了,終該去了。慧明眼角帶淚,閉了閉眼,該放下了。當日立誓,不入輪回,這是他的因果,今日正該去矣。
他一一望過眾人,帶著幾分歉意,“心魔幻境中,是貧僧之過,連累諸位了。”
慧明視線落在了白芷身上,眼神清明平靜,“白芷施主,您乃是有大慈悲之人,願你得償所願。”
最後望向了那被白芷握在手中的兩枚蘭花玉飾。
嘴角露出了幾分釋然和無奈的笑意,“文君,苦等你了,想來當日你未說錯,可惜未曾叫你得見此地百年之前的真正景色了。”
那枚有著梅文君殘魂的蘭花玉石,在蕭歸安踏入太虛之前,交給了白芷保管。
梅文君的魂魄緩緩地浮現,“瞧個什麽勁,當初罵你們的話,真該好好聽著,何至於到今時今日之地步。”
“你便好自個地走,成你的佛去好了。”
她瞧著斷絕生機,麵目全非的慧空,又瞧著馬上消散於世間的慧明。
倘若當初沒有見過他們意氣風發,共渡世人,救苦救難的模樣,她今日又怎麽會這般難以放下。
此時她是真真有些怨恨起那真佛來,若是祂真在,如何叫慧明他們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
“罷了,罷了——”
梅文君不再去看慧明,而是輕輕抬手,想去碰一碰自己麵前的白芷。
但是到底,她還是停住了指尖。
麵前之人,是她的芷兒,卻又不是她的芷兒了。
“芷兒,不,白芷,你很好,從來便好……”
若是將來投胎轉世,自己再以另一個身份與之相見吧。
對方不該再被卷入其中了。
“我便去了,不該念的,早不該念了。”
梅文君的身影漸漸淡去,那一枚蘭花玉飾也隨之崩裂。
“文君……”
白芷亦有那些幻境之中的記憶,此刻又怎麽可能心緒毫無波動呢?
隻是她到底不是百年之前的那一個人。
給不了對方想要的回應,便沒有什麽資格挽留對方。
也許,這才是對梅文君最好的回應。
“阿彌陀佛,那麽諸位,貧僧便自此別過了——”
極輕的音節落下,慧明最後一縷神魂本源消散在天地之間,隱隱之間有佛陀誦經聲響起。
蕭歸安自西方收回視線,現在事情應該全部完了吧?
自己應該可以回去了吧?
他昏昏沉沉地想。
“你……您……”
白芷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
眼瞧著蕭歸安似乎有抽身離開的意向。
她支撐著有些癱軟的身子,捧著那碎裂的蘭花玉石,聲音沙啞地向蕭歸安道謝。
“謝謝,謝謝您……”
【梅清川】在離開之前,為她留下一道護體靈氣,所以她自是無事。
“隻是,清川先生呢?請問他,他還安全嗎?他在哪裏?”
說出的話大膽直白簡直令人側目。
白蒙微微屏住了呼吸,她知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麽存在啊?
那道光影看向白芷,祂似乎並不在意那些多餘的禮節。
世間萬物生靈,在祂這裏,皆為平等。
梅清川嗎?
蕭歸安混沌的腦子想到。
【其已逝】
“他死了。”
動用了本源力量的蕭歸安再次感受到那種靈魂深處的倦怠感,讓他無暇再思索更多,隻想再次沉眠。
所以麵對白芷的問話,他未思慮過多,隻分出一縷心神,實話實說。
而另一個回答的人,是不知道何時睜開眼睛的張道天。
他立於大地之上,手裏攥著半截紅繩,眸子死死地盯著麵前那道古老飄渺的身影。
死裏逃生的張道天心中未有一絲一毫的歡喜,隻有一片無盡的死寂和悲哀。
“不……怎麽會這樣呢?”
白芷喃喃自語,顯然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剛剛看著一切複生的喜悅再一次被打散。
清川先生,清川先生,怎麽會死呢?
明明,明明一切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了不是嗎?
“阿彌陀佛……”慧知亦麵露悲痛之色,深深地低下頭來。
“那獻祭的法門,指向了您。”
【您】字被張道天咬得極重,他一步步地向蕭歸安走去。
“阿姐……清川先生……我不管她是誰,您既然可以逆轉時間長河,卻為何不多出這一份慈悲?為何不救救她呢?”
阿姐隻是麵前這個古老存在的閑來落下的棋子嗎?
是對方可以毫不在意拋下的犧牲品嗎?
蕭歸安此刻還未意識到張道天已經認出來【梅清川】的身份,將對方和鬼新娘聯係到了一起。
光影聲音如古井無波,【他求的,是讓你活,至於其他的,他甘願……】
這話真的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可是從兩個不同的視角看來卻完全不是這樣了。
“甘願,甘願?不,不……”
穿著唐裝的青年瘋狂地搖頭,嘴裏不斷地重複著。
張道天知道以現在自己的能力。
根本什麽都做不到,他甚至不配問責麵前的存在。
阿姐是因為他的無能,他的軟弱!
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的錯!!
張道天的氣息開始劇烈波動起來,他指尖掐入手心之中,麵露痛苦之色,眉心處隱隱有魔氣溢出。
“小道爺?!”
白蒙完全愣住了,小道爺這是搞哪一出啊?!
而且剛剛那副一步步逼問老祖宗的架勢是怎麽回事啊?!!
【宿主!!!——你清醒一點啊!……好好聽一聽氣運之子的話……他,他道心要出問題了啊!】
蕭歸安:【???】
道天!道天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是怎麽認出來的??!!
想到自己的那兩次退場,要是道天真的能認出來的話——
那他是靠什麽什麽認出來的?
為什麽現在又認不出來了?
想一想,想一想,其中的關鍵點是什麽?
不可以,不可以啊——
道心,對方的道心要因為自己出事情了!!想一想,想一想怎麽說啊?!
“求您,求您,救一救她……”
張道天雙目赤紅,聲音嘶啞。
卸去了所有的防備和尊嚴,幾乎要跪倒在那道高高在上的光影麵前。
對方施展力量極為輕柔地將張道天的身子扶起。
幫助他穩定心神,抹去心魔之氣。
那股力量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可是卻有著難以察覺的溫柔。
神聖飄渺的身影頓了頓,祂似有疑惑,好半晌,清冷平靜的聲音才響起,【為何,道天?】
這一聲帶著不解的呼喚讓張道天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他渾身一震,心髒頓時揪緊。
猛地抬頭,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光影。
【吾之分魂,行於世間,回歸本我之後,便可不沾因果。
當初為陰鬼之時,吾既已許諾,聽召前來,應召而歸,護得你周全,於人世化身徹底湮滅,分魂由此歸源,沉眠數載——】
【為「梅清川」之時,此間凡人為一體雙魂,吾之分魂又至人間,棲於其身之中。
自本魂遭劫身死,吾之分魂才蘇醒,蘊養其本魂,與你等同行。
此間事難了,護你等周全,以魂為祭,召吾真身,又有何不可?】
這平鋪直敘的話語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大得恐怖。
“這是,這是什麽意思……”
一種在旁人聽來極為荒謬的想法出現在張道天的心中。
這個想法一旦升起,便迅速蔓延開來。
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其緣已了,盡數為虛,吾不日將再入沉眠,你有何執念?】
神明散去縈繞在自己身旁的那些規則本源,顯露出幾分神魂本源的氣息下來。
張道天瞳孔緊縮!!
他道眼未閉,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魂火顏色有所不同,可是神魂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麵前的這一道神魂,確是本源之像,是他心中心心念念的那個存在!!!
穿著唐裝的青年動起來。
而那股古老玄妙的力量自然是再一次縱容了他。
他像一陣風一般,帶著千萬分的急切。
生怕慢一點,就會什麽也得不到。
張道天直挺挺地抱住了那飄渺神聖的身影,他埋著腦袋,手臂收得很緊,身子微微顫抖。
像是抓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一樣。
“是真的,是真的……”
而對方並未躲開,亦未覺得冒犯,隻是微微側頭。
【此分身具天地本源之息,你尚為凡體之軀,不可久觸,放開為好】
瞧見這一幕,白蒙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你還有那些記憶對嗎?……”
【有,那又如何?其於吾本體,不過滄海一粟,你可是需吾消去因果,此間事倒是不難……】
“不,不要——”
張道天大抵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麵前的存在與古老的神明何異?
神明無悲無喜,大部分神性早已淹沒了那絲絲的人性,所以對於人類所擁有的複雜情感難以理解。
那行走於世間的分魂在回歸了本源之後。
記憶和情感就像是一滴水流入汪洋大海之中,在【燭陰】千萬年的歲月之中,根本就掀不起任何水花。
這樣殘酷而真實的大道現實擺在張道天的麵前。
若是如此下去,對方是否有一日會身合大道呢?
不——
張道天放開對方,揉了揉紅腫的眼睛,然後輕輕地笑起來。
“阿姐……不,我,我能知道你的尊名嗎?能不能告訴我?”
張道天在徹底認出對方之後。
短短的時間,已經摸索出幾分和對方的相處之道。
【吾之真名,尚不可言……】
“我知道,是我現在還承受不住,聽不得對吧,沒事,我知道的,你別擔心,我不會再那麽冒失的,對不起,你會不會覺得冒犯?”
沒想到張道天會搶答,那道飄渺聖潔的身影沉靜了一瞬,隻是說道,【……吾未覺冒犯】
張道天這句話裏麵明顯挖了兩個坑。
一個是擔心的回答,另一個則是冒犯的回答。
而神明並未反應過來,隻回答了後一句。
而前半句者以一種祂都沒有意識到的姿態默認了。
祂心中有念。
縱使那情感極為細微,祂卻切實地關心著麵前的張道天。
“那如果是白爺它這樣問你呢?”
這顯然待遇就不一樣了。
【燭陰】又沉默了好一瞬,才回道,【……你二者不同】
張道天笑得更為燦爛了,“雖然現在我還什麽都不能知道,但是我總不能一直這樣喊著你吧?”
他看著麵前不染俗世因果,似乎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有情緒波動的古老存在。
眼底的光黯淡了一瞬,但是他很快又振作起來。
“我便喚你阿無,可以嗎?”
【汝之所想,吾無意幹涉】
“好,阿無!”
時空再次出現波動,【燭陰】身影上浮幾分。
想到剛剛對方話語之中不日將陷入沉睡的話。
張道天不由得再次上前,他將自己手心攥得緊緊的紅繩捧到對方麵前,指尖還是難以控製地顫抖。
他努力讓自己顯得穩重可靠一些,“那,那我以後去哪裏找你?我想,我想……”
至少給我留一個念想好嗎?
麵對唐裝青年那灼灼的執拗視線。
那聖潔飄渺的身影到底輕輕在對方手中的紅繩上輕輕一點。
一枚似雲似霧的鱗片凝結在其上。
其上【鍾山】二字隱隱閃過。
神明的身影徹底淡去之前。
望向了站在一側的白芷與慧知和尚。
【終有一日,梅清川會歸於人間】
“阿彌陀佛。
慧知和尚雙手合十,眼神中閃過明悟。
“真的,謝謝你!——”白芷雖然不太聽得懂,卻也看得分明,她心中知曉幾分。衝著對方深深鞠躬,再見了——【梅清川】先生。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清冽、突兀。
像一把鋒利的刀。
劃破了沉甸甸的黑暗。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此起彼伏,像是某種古老的儀式,宣告著長夜的終結。
白芷站直身子,遙望著那炊煙嫋嫋的人間。
“天亮了。”慧知和尚的眼底倒映出那即將升起的耀日。
是啊,天亮了。
張道天攥緊了手中的紅繩,然後重新慎重地綁回手中,看向無邊天際。
鍾山——
不管在何處,他會去的——
“哢嚓。”
因果之輪,再次轉動。
[貪者失度,終成困獸之鬥]
[嗔者焚心,反灼己身菩提]
[癡者執妄,空握三千倒影]
故有戲言——
【三毒本是菩提種
夜半反照見性時
貪嗔癡即戒定慧
隻緣顛倒作分別】
【舍利子的承諾·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