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漩渦如潮水般散去的瞬間，戰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我望著半跪在地的馬元林，他手中那柄曾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長劍，此刻已支撐不住他的身體，“哐當”一聲重重落在地上，濺起細小的塵土。而我雖也氣血翻湧，胸腔裏像揣了隻亂撞的小鹿，但尚能勉強站直，手中夜雨彌扇上的青紫色微光雖已微弱，卻依舊穩定地跳動著——勝負，在這一刻已然分明。
    馬元林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他緩緩抬頭看我時，眼中沒有敗者的不甘，反倒露出一絲釋然的笑，那笑容裏帶著幾分坦蕩：“輸了……倒是我小瞧了你這兩股力量的融合，後生可畏啊。”
    我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打破這短暫的平靜，戰場中央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那隻一直牽動著眾人目光的瞳鳴鳥，猛地振翅高飛，它口中銜著的鳳毛在陽光下閃著耀眼奪目的光，如同鑲嵌了無數碎鑽，引得所有人都下意識停下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半空。
    “鳳毛！”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抹流光溢彩之上，空氣中仿佛又彌漫起一絲緊張。
    就在這時，嵐玨從不遠處快步走來，他一身銀袍上沾了不少塵土，衣角還有幾處劃破的痕跡，顯然也是剛結束一場激烈的戰鬥。看到瞳鳴鳥口中的鳳毛，他先是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目光轉向我們這邊，當視線落在我身上時，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像春風拂過湖麵，漾起淺淺的漣漪。
    “嵐玨，為了給你拿到這根鳳毛，我們可是煞費苦心，你可要好好補償我們。”旁邊的同伴拍著嵐玨的肩膀打趣道，語氣裏滿是調侃，卻又藏著並肩作戰後那份無需言說的熟稔與默契。
    嵐玨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剛要開口回應，目光掃過我時卻頓了頓。我迎上他的視線，四目相對的瞬間，心裏莫名一暖——剛才混戰中，局勢混亂，我隱約看到他幾次不動聲色地出手，幫我擋下了旁逸斜出的攻擊，隻是那時戰況太急，根本來不及細想，此刻回想起來，心頭湧上一股暖流。
    “我才不要呢。”我故意別過臉，避開他的目光，故意揚高了聲調，手中的夜雨彌扇在掌心轉了半圈，裝作不在意地說道，“誰要補償你們？鳳毛本來就該歸有本事的人，你們費不費心，跟我有什麽關係。”
    話雖如此，耳根卻像被火燒一般悄悄發燙，熱意順著脖頸蔓延開來。剛才與馬元林那場驚心動魄的對決，若不是嵐玨在關鍵時刻，暗中用他精純的靈力替我擋了那記“萬仙朝宗”最淩厲的餘波，我恐怕也撐不到最後，此刻早已倒下。他身邊的同伴顯然也知道其中內情，此刻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那笑聲裏滿是了然。
    “喲，嘴上說著不要，臉紅什麽？”一個同伴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調侃的意味，讓人不禁感到有些尷尬。
    “就是啊，嵐玨剛才為了護著你，胳膊都被劃了道口子呢，流了不少血呢。”另一個同伴也附和著說道，似乎想要讓我知道嵐玨為我所做的一切。
    聽到他們的話，我不禁有些驚訝，下意識地偷偷瞥了一眼嵐玨的手臂。果然，在他那銀袍的袖口處，有一塊深色的印記，那顯然是血跡滲透留下的痕跡。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裏像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既酸楚又溫暖。
    而嵐玨隻是淡淡地瞥了那兩個同伴一眼，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仿佛在告訴他們不要亂說話。然後，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我的身上，語氣雖然平靜，但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後說出來的：“鳳毛你先收著。補償就不必了，隻是……下次別硬撐，量力而行。”
    馬元林這時已經在馬家子弟的攙扶下站起身，聽到這話，朗聲笑了起來：“沒想到一向清冷的嵐玨，也有這般操心的時候。不過話說回來，這鳳毛歸你，我馬元林服，今日一戰，痛快！”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劍，對我鄭重地拱了拱手，算是徹底認可了我。
    周圍的喧囂漸漸平息，其他正在激戰的人也陸續停了手，戰場恢複了難得的平靜。瞳鳴鳥仿佛通人性一般，輕巧地落在我肩頭，用它柔軟的腦袋蹭了蹭我的臉頰，然後將口中的鳳毛輕輕遞到我掌心。指尖觸到那溫熱的羽毛時，細膩而溫暖的觸感傳來，我忽然覺得，剛才所有的疲憊、傷痛和付出，都值了。
    “誰硬撐了？”我把鳳毛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緊緊按住，生怕它再次消失，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回走，聲音卻不自覺地放軟了些，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關心，“傷口記得處理，別感染了，仔細留下疤痕。”
    身後傳來同伴們更加響亮的哄笑聲，還有嵐玨那句低沉而溫柔的“知道了”，那聲音像羽毛般輕輕搔過心尖。陽光穿過雲層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比鳳毛的溫度更甚。原來有些關心，不必說破，早已流淌在舉手投足間；有些傲嬌，也藏不住心裏的暖意，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這場圍繞鳳毛的混戰，終究在一句口是心非的“不要”裏，落得格外溫柔，如同這午後的陽光，溫暖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