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歸途與煉化:鳳毛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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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山霧像一層被晨露浸軟的薄紗,輕輕裹著連綿的山林,每一片葉子都凝著剔透的水珠,風一吹便簌簌滾落,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草木的清潤氣息混著泥土的微腥撲麵而來,深吸一口,肺腑間都像被洗過一般清爽。馬元林的徒弟們早已將馬車打理得妥妥帖帖,車轅上捆著的風幹野菌碼得整整齊齊,黑褐色的菌蓋邊緣還留著陽光曬過的焦痕,散發著淡淡的木質香;用油紙包好的烤鹿肉被細心係在車側,油星透過粗麻紙層洇出淺黃的印記,那香氣像長了腳,順著車縫往人鼻子裏鑽。
“路上墊墊肚子,山裏的東西,不比城裏的差。”馬元林拄著那柄磨得油光鋥亮的棗木拐杖,杖頭的銅箍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晨光爬上他鬢角的白發,像誰不小心撒了把碎銀,又順著眼角的皺紋流淌,把那些深淺不一的溝壑都染成了金色。他目光緩緩掃過我們十三人,最後落在嵐玨身上,語氣裏多了幾分鄭重:“鳳毛認主,煉化時心要靜,別被雜事擾了神。那東西性子烈,得順著它的氣走。”
我們齊齊躬身作揖,衣袂掃過帶露的青草,沾了些濕漉漉的涼意。林禦直起身時,聲音朗朗如清泉擊石:“多謝馬前輩成全,後會有期!”
馬車軲轆碾過帶露的青石板路,發出“吱呀——吱呀——”的輕響,像老木匠在細細打磨木料。小胖早抱著油紙包湊到車窗邊,鼻尖幾乎要貼在紙上,連呼哧呼哧的呼吸都帶著饞意。威爾用胳膊肘輕輕懟了他一下,嘴角卻噙著笑:“饞貓,回去再吃,別把肉香灑一路引來野獸。山裏的狼鼻子靈得很,聞著味兒能追出十裏地。”小胖嘿嘿笑著,把油紙包攥得更緊,指腹蹭到油星也不在意,隻盯著紙包上那片最深的油漬傻笑。
青竹閉目坐在角落,素色的僧袍被晨光染成淡淡的金,指尖的檀木佛珠轉得勻淨,一圈又一圈,仿佛永不停歇。口中的經文輕得像山霧,若有若無地飄在車廂裏,混著車輪的輕響,倒像首安神的曲子。蛟蛟半倚在車窗邊,半人形態的鱗片在晨光裏泛著珍珠白的光澤,邊緣還鑲著層虹彩。她尾巴尖偶爾掃過車板,帶起一陣潮濕的水汽——昨晚她化出本體時,尾鰭上的花紋還沾著山裏的青苔,此刻那些綠斑像綴在銀紗上的翡翠,格外好看。
宋昭藝和陳子墨湊在一處,攤開的黃紙上,朱砂符篆被晨光映得透亮,每一筆都泛著紅光。兩人頭挨著頭低聲討論著什麽,宋昭藝的指尖在符紙上輕點,陳子墨便立刻提筆修改,落下的朱砂點圓潤飽滿,像極了鳳毛上閃爍的光斑。羅藝龍正低頭擦劍,麂皮順著劍身緩緩滑動,將最後一點水漬拭去,劍身映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睫毛的影子投在劍脊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他忽然抬頭對嵐玨道:“煉化時若有異動,喊一聲,我們就在旁邊。”
蘇皖低頭給小胖縫補被樹枝勾破的衣角,銀亮的針腳在粗布上走得細密,像排列整齊的小珍珠。她偶爾抬頭看一眼窗外掠過的樹影,陽光透過葉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點,輕聲道:“快到了,院裏的石榴樹該抽出新枝了。上次走的時候,我看見樹皮下鼓著好些芽苞呢。”
果然,日頭西斜時,四合院那扇斑駁的木門已在視野裏搖晃,門環上的銅綠在夕陽下泛著暗啞的光。推開的瞬間,院角的石榴樹果然沒讓人失望,新抽的枝芽帶著嫩紅的尖兒,像剛出生的小鳥啄著陽光。石桌上的棋局還停留在我們出發前的那一步,黑子密密匝匝地圍過來,正將白子逼到角落,仿佛這幾日的空缺從未存在過。
“還是家裏好啊。”小胖丟下包袱就往自己房間衝,沒多久就傳來“哢嚓、哢嚓”的咀嚼聲,不用看也知道,他正抱著鹿肉大快朵頤,連骨頭都要嚼碎了。
威爾和殺爾曼去收拾西廂房,腳步聲在走廊裏回蕩,夾雜著開窗時木軸轉動的“咿呀”聲。青竹在院中石凳坐下,經文聲混著石榴葉的沙沙聲漫開,像一層薄紗輕輕蓋在院子上空。我和林禦正整理帶回的物件,忽然聽見院中央傳來“嗡”的一聲輕顫,那聲音不高,卻像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湖麵,在每個人心裏都漾起了漣漪——
轉頭時,嵐玨周身已泛起金紅色的光暈,像裹了層流動的火焰。他的身形在光裏緩緩舒展、拔高,金紅漸變的羽毛從皮膚下湧流而出,初時像細密的絨毛,轉眼間就變得豐盈飽滿,雙翼展開時帶起的風卷著落葉漫天飛旋,枯黃的葉片在光裏打著轉,像無數隻金蝶在跳舞。丈餘長的尾羽拖在地上,每片羽尖都綴著星辰般的光點,輕輕一碰,便有細碎的光屑飄落。頭頂那抹純白羽冠,在暮色裏亮得像落了片月光,與周身的金紅交相輝映,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是瞳明鳥本體!”宋昭藝低呼一聲,下意識後退半步,眼裏卻滿是驚歎。
神鳥低頭銜起我們小心收在錦盒裏的鳳毛,那七彩流光在它喙間輕輕顫動。它仰頭發出一聲啼鳴,聲音清越得直衝雲霄,震得石榴樹新抽的枝芽都在微微顫抖,葉片上的露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像誰在輕輕鼓掌。隨後它斂翼閉目,周身的金紅色光暈愈發濃稠,像化不開的蜜糖,將鳳毛層層裹住,漸漸凝成一個巨大的能量繭。七彩霞光從繭壁透出,與金紅色光暈交織流轉,像把天地間所有的光都攏在了這小小的院子裏,連空氣都染上了溫暖的色澤。
小胖嘴裏塞著鹿肉,腮幫子鼓鼓的,眼睛瞪得溜圓,忘了咀嚼,嘴角還掛著點肉絲。林禦低聲道:“守著,別讓人打擾。”我們悄悄退到院牆邊,看著能量繭的光芒隨夜色漸濃而愈發璀璨,透過半透明的繭壁,能清晰地看見鳳毛的光正一點點滲進嵐玨的本體,像溪流匯入江海,像星火融入夜空,溫柔而堅定。
院中的石榴樹似有感應,新抽的枝芽在夜裏悄悄舒展,嫩紅的芽尖頂著晶瑩的露珠,映著能量繭的光,竟泛出淡淡的金紅色,像被鍍上了一層霞光。這一夜,四合院靜得隻有能量繭偶爾發出的嗡鳴,那聲音低沉而悠長,像誰在耳邊低聲訴說——關於鳳毛跨越山海的歸宿,關於新生力量破土而出的雀躍,關於我們十三人之間,那份從未說破卻早已生根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