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景吾的眼睛沒有問題，超負荷的是他的精神。
    阪田清誌在臨時休息時間中給他稍微緩解了一下，同時禁止了他繼續過度用腦，隻允許在一定範圍思考策略。
    他將不久前給幸村精市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給跡部景吾聽，提醒跡部景吾別隻盯著一處看。
    臨走前，他丟下了這麽一句：“吃顆糖補充點糖分，別等下倒球場裏了。”
    說罷，不管跡部景吾是什麽反應，阪田清誌轉身回了立海大那邊。
    等阪田清誌走了，向日嶽人終於問了出來：“他剛才做了什麽？”
    他隻看到阪田捂住跡部的眼睛嘀咕了些什麽，塞了顆糖給跡部吃，然後就見跡部的臉色沒那麽蒼白了。
    “可能是催眠吧……當初阿拉梅儂瑪念咒攻擊桃城的精神之後，他就給我們施加了抵抗那種咒語的精神壁壘。”忍足侑士根據之前的回憶猜測著，“我對催眠不太了解，他應該是換了種方式，利用那層壁壘給跡部緩解了不適吧。”
    宍戶亮不太放心，“好玄乎啊，非專業人士做這種事真的沒問題嗎？”
    “精神教練都認同了，應該沒問題吧。”忍足侑士聳了聳肩，“何況在決賽的時候精神壁壘也確實起效了，不然得全軍覆沒了。”
    “啊對，你說過西班牙那個一年級念咒催眠了現場所有人來著。”
    “那個人懂的真不少。”日吉若呢喃道，“我也得……”
    “嗯？若，你說了什麽嗎？”
    宍戶亮沒聽清日吉若的話，側頭過來詢問他道。
    “沒什麽。”日吉若搖了搖頭，“比起這個，跡部前輩，你感覺如何了？”
    跡部景吾正凝視著手裏的硬糖出神，聽見日吉若的話，他回過神來，拆開包裝將糖扔進嘴裏幾下嚼碎，草莓的酸甜味黏在唇齒之間，稍稍衝淡了反胃的苦澀。
    等咽下糖塊，他才回應道：“好了一些，不需要操心。”
    “沒事就好。”鳳長太郎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前輩，你再喝點水吧。”
    跡部景吾應了一聲，依言喝了幾口溫水下肚。
    休息時間結束，兩位部長走進了球場。跡部景吾臉色好了不少，幸村精市問他狀態如何。
    “就算再來幾次空中樓閣也能堅持到比賽結束。”
    “是嗎，那看來我不用手下留情了。”
    跡部景吾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兩人沒再對話，各自去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啟了漫長的搶七局。
    跡部景吾已然從空中樓閣狀態中恢複過來，幸村精市卻沒有再次使用空中樓閣的打算，兩人隻是回歸原點純粹拉鋸，沒有精神攻擊，沒有誇張的超能力特效，一如幸村精市和手塚國光那場對決出現過的場景。
    ——一直到跡部景吾將冰之帝王運用到抽球當中，在場上刮起暴風雪，直接拿下一分。
    “……”
    阪田清誌不是很想看。
    想把剛才那個畫麵從記憶裏刪除。
    看得正起勁呢，一陣暴風雪就這麽刮了起來。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阪田清誌逃避現實了幾秒，而後看了看幸村精市。看他的表情，似乎正玩得開心。
    “偶爾像這樣什麽也不想，隻是享受追球和擊球的感覺，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柳生比呂士的聲音拉回了阪田清誌的思緒。他點頭應了一聲表示同意。
    不過，那種樂趣隻能留到對練的時候，賽場上鮮少有這樣的機會。就算有，也不會持續一整場比賽，總還是要想辦法獲勝的。
    ……噢，龍馬和金太郎除外。那倆小不點是真的能做到賽場上心無旁騖，隻想著享受樂趣的。
    幸村精市沒用多久就打回了冰之帝王的抽球版，回敬了一發終止符，將跡部景吾的暴風雪堵了回去。
    場上的兩人拉鋸到7575的時候，跡部景吾感覺精神恢複得差不多了，就發動了跡部王國，試圖看穿幸村精市的生理死角，卻發現視野陡然一黑，眨眼過後才恢複。
    難道是被剝奪視覺了？不應該啊。
    “還沒放棄嗎，跡部？”
    幸村精市無神的雙眼直直地向著跡部景吾所在的方位，仿佛他能看見一般。
    “如果你執意要找出我的死角，這就是我的回應。”
    “零感網球……你知道這樣會顯得漏洞百出吧？”
    剝奪自身五感，隻保留打網球必需的感官，將感知能力發揮到極致，能夠抗衡天衣無縫的光芒。因更依賴肌肉記憶，反應速度極快，卻也意味著很容易遭到欺騙，露出破綻。
    幸村精市輕笑一聲，“這個嘛，你親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們這邊可是有人從國一開始就能在這種狀態下欺瞞對手，操控整場比賽了。身為那個人的同伴，同時也身為立海大網球部現任部長，他怎麽可能輕易將破綻暴露給對手呢？
    幸村精市開始使用零感網球，而跡部景吾卻逐漸力不從心，動作遲緩，仿佛進入了幻境一般。
    在阪田清誌的視角看來有兩個畫麵，一個是兩人在對打，另一個是跡部景吾獨自在冰天雪地裏頂著大雪奔跑、擊球，不見幸村精市的身影。
    感覺比不破鐵人那會兒還誇張。當時不破鐵人自以為贏了精市，實際上卻是中了夢境的影響，倒在了地上。
    跡部景吾再次正麵對上了幸村精市的精神攻擊。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於是咬咬牙閉上了眼睛，暫時收起跡部王國，專注於掙脫夢境。
    就是因為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才會討厭精神係的對手！
    跡部景吾在心裏暗罵一聲，勉強靠肌肉記憶追上了幸村精市的回球，幾乎是走鋼絲一樣時刻都有可能就此落敗，可好歹每次都能在快要掉下去的瞬間站穩，維持住對打的局麵。
    阪田清誌並未告訴跡部景吾該如何破解幸村精市的夢境，甚至提都沒提到過，而幸村精市也鮮少用到夢境，跡部景吾對此了解不多，隻能當做是類似深海的幻境。
    ……等等，類似深海？
    他現在身體沉重，在鵝毛大雪中步履蹣跚，比深海的擠壓感和窒息感好到不知道哪裏去——至少還沒到恨不能直接暈過去的地步。
    深海他都挺過來了，區區大雪幻境，他怎麽可能破不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多虧了阪田熱衷於折磨他們，他現在才能找到破局的關鍵。
    “結束了！”
    跡部景吾喊道，揮臂打出一發肉眼幾乎追不上的直球，直接打穿了幸村精市的球拍網，大雪的幻境也隨之破碎，回到了現實。
    “7676！”
    幸村精市解除了對自身感官的封印，看了看手中開了個洞的球拍，無奈地笑了一下。
    “真是誇張的進化啊。”
    跡部景吾揚起嘴角，撥弄了一下汗涔涔的前發。
    “這才足夠華麗，不是嗎，啊嗯？”
    幸村精市不置可否，隻道：“我最後一招精神係技能也給你破了，那麽接下來，就讓我們回到最純粹的對打當中吧。”
    “求之不得。”
    幸村精市回選手席換了把球拍，又與跡部景吾對打了許久，一直到搶七比分345343才結束，以幸村精市的勝利告終。
        幸村精市在歡呼聲回到大家身邊，阪田清誌等了一會兒才提起剛才跡部景吾那一球。
    “說起來，我好像看見了銀河一樣的東西……是我看錯了嗎？”聽阪田清誌這麽一提，切原赤也的表情有些糾結。
    “啊，我也看見了。”丸井文太找到了同道中人，又驚訝又高興，“有各種各樣的星球在銀紫色的天空裏旋轉對吧？”
    “你們也看見了？”傑克桑原也覺得吃驚，“我感覺這幻覺太誇張了，就沒說……”
    “……”
    阪田清誌沉默了。
    世界杯明明已經結束了……
    幸村精市放好球拍，慢條斯理地穿上放在長椅的外套，而後才加入對話。
    “那意味著跡部又一次突破極限了吧，不枉我拿精神攻擊折磨他。”
    如果跡部一點進步也沒有，他可就要生氣了。
    他生氣了，就要把跡部丟給清誌好好“改造”了。
    “你是抱著鍛煉他的想法比賽的嗎？”真田弦一郎一頓，“要是讓他知道了，恐怕會不大高興。”
    “一半一半吧，像我這樣的選手還是很稀有的，我想跡部會很樂意積累一點相關經驗的。”幸村精市收起賽場上的氣勢，恢複了往常的溫和，“何況，也不是隻有他有所收獲。”
    比賽之所以有意思，其中一個大的原因就是每一次比賽的時候自己和對手都有所長進，會帶來新鮮感和刺激感，時而還會將自己逼入絕境……
    自己和對手都在不斷變強，還有比贏下這樣的比賽更令人歡愉的事情嗎？
    “而且，三年後，我們說不定還會再一次站在世界杯的賽場上。”
    就算是為了那時做準備，稍微幫一幫跡部也不無不可。
    “嗯，說的在理。”真田弦一郎頷首同意他的想法。
    因單打二持續時間太長，單打一開始前暫時休息。
    切原赤也等著上場，蠢蠢欲動的，完全坐不住，丸井文太就逗起了他，分散他的注意力，給他逗得吱哇亂叫的。
    切原赤也實在受不住，就躲去了阪田清誌身後，警惕地瞪著丸井文太。
    阪田清誌看了看身後炸毛的小孩兒，又看了看眼前像是在逗貓的丸井文太，決定當看不見，繼續跟柳蓮二討論剛才的比賽。
    他站在這兒，文太不會想攻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