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斷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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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風那邊的山洞之內,嚴裕則是詫異非常地看著眼前的群妖忽然像瘋了一般的朝著一個漆黑的漩渦湧去。
    仿佛退潮一般,方才還凶狠撲來,張嘴撕咬的妖獸們像是受到召喚一般,頃刻間便退了個幹幹淨淨。
    嚴裕吐了口血,用腳扒拉著淹沒在血汙中的斷臂殘肢,扒拉了半天,艱難彎腰,用左手拎起一個早已看不清顏色的小臂,隨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祁風。
    真是該死!
    這個白臉書生倒是悠閑得緊,既沒有受傷,也沒有對敵,反倒是完好無損地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嚴裕沒好氣地朝著祁風一點下巴,“你別閑著,幫著弟兄們撿撿胳膊和腿兒…”
    祁風依言,彎腰低頭,一雙手在成片的屍山血海中穿梭,青色衣衫很快便染上了各色血汙,鮮紅赤紅暗紅黑紅一片。
    嚴裕卻不管那麽多,拎著自己的右胳膊,踉踉蹌蹌地走出洞外,將小臂夾在左邊腋下,又艱難探入懷中,掏出最後一個鳴鏑,朝天放去。
    尖銳的刺鳴聲響徹天際,隨後空中光芒大盛,似是星辰墜落般的一片火雨之中,嚴裕罵道:“那群吃白飯的,動作這麽慢,還不來接應!”
    一聲鳴鏑過後,又是一聲鳴鏑爆鳴,那枚鳴鏑攀升的高度要更高些,空中閃現姹紫嫣紅的煙火,也比嚴裕放出的兩枚規格要更高些。
    嚴裕癱坐在地,心知那是同樣撐不住的謝清明放出的。
    當夜,共放出了三枚鳴鏑,嚴裕用了兩枚,而謝清明卻是在百裏相解決了所有妖獸、手下收拾好了所有完整的妖丹後,才放的鳴鏑。
    伏魔司眾人都有些悶悶不快的,像是吃了什麽大敗仗。
    高下立見的一夜,他們伏魔司的頭兒又輸給了除妖司的謝清明,還不知在丞相大人那裏該如何交差呢。
    看來今年的例銀,又要縮水不少了。
    兩司裏剩餘的人手趕來洛河山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狼狽的一幕。
    嚴裕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目光放空,凝視著天邊的彎月,不知在想些什麽。
    伏魔司的好手們各個身受重傷,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兒,或者就是腹腔處被掏了個大洞,全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進去的氣少,出來的氣多。
    而這一眾人中,反倒是祁風這個外人最為完好,正蹦蹦跳跳地替躺在地上的眾人撿拾殘肢。
    嚴裕看著張口結舌的來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怎麽你帶來的都是些白役,司草門的那些人呢?”
    來人似乎是個品階頗低的官役,低眉順眼地道:“司草門的弟兄們聽說賀璋大人在山頂,都過去了。”
    嚴裕氣得要將手裏拿著的東西狠狠摔到地上,舉手舉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左手裏拿著的,那是自己的右臂。
    摔不得,實在摔不得!
    嚴裕沒說話,繼續看著天邊的彎月發呆。
    那人見狀,忙吩咐身後之人:“快些去幫弟兄們把東西都撿起來!”
    伏魔司派過來的多是白役,沒見過此等大場麵,心肝俱顫,哆嗦著手在血屍堆中東扔西撿,不時還拿敬畏的目光看上一眼手穩得宛如屠夫的祁風。
    嚴裕不顧血汙,將自己的右手收進懷裏,又朝著那群白役喊道:“擔架呢?擔架都準備好了嗎?撿好了就去抬擔架!”
    抬擔架比起撿東西,可算得上是個好差事了。
    一群人蜂擁而出,互相推搡著搶著出洞,要去將擔架抬進洞內。
    …
    山頂處,風猛烈,百裏相紅衣飛舞,睥睨眾生似的看著氣喘籲籲爬上山的賀璋門生。
    司草門穿白衣,興許是懸壺濟世的名醫都喜著白衣,司草門的官服也是素白為主。
    隻是這白色衣衫在爬山途中,沾染了不少泥汙,看著也不比賀璋體麵幾分。
    為首的白衣男子先見過謝清明,再朝著賀璋一拱手,“賀大人,我們聽說您和謝大人被困在山頂,我便領著精銳直奔山頂,伏魔司那邊我們一個人也沒分過去。”
    賀璋點頭,“好,甚好。”
    “我們這便收拾起來,等回了城中,還要仰仗賀大人的回春妙手,施展斷續之能,為弟兄們接上胳膊腿兒,輔以賀大人的靈丹妙藥作養傷之用,想來我司傷員定能用最快的速度複原。”
    賀璋眉頭微皺,但那不悅也隻是轉瞬即逝,隨即便轉頭去看謝清明反應。
    謝清明還沉浸在對百裏相五體投地的震驚之中,根本無暇多聽司草門來人說了些什麽,隻是擺了擺手,示意開工。
    賀璋向自己的門人點了點頭,心裏卻是如翻江倒海般難過。
    斷續之能,回春妙手…
    全都是他仗著流光藥石,得來的虛名!
    若是日後謝清明次次都這樣任性,領著除妖司和伏魔司的人胡來,他手裏的藥石可很快就要消耗幹淨了!
    賀璋陷在自己的愁思之中,忽然感覺背後有道目光刺來,回頭一看,卻是百裏相。
    百裏相見他望了過來,本冷淡如冰的麵容忽然緩和了幾分,朝他微微一笑,卻沒說什麽。
    謝清明的愣怔倒是和嚴裕如出一轍,呆呆地望了半晌百裏相的背影,他方才走到近前,低聲對百裏相道:“過幾日我們去麵見陪都丞相大人,你可想一起去?”
    百裏相卻是若有所思地望著謝清明,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雙方僵持良久,就在謝清明打算假裝自己聲音過低,百裏相並沒聽到,計劃訕訕地走開之時,百裏相突然出了聲,而她說出口的話也是模棱兩可:“我想一想吧。”
    謝清明鬧了個沒趣,不再答她,反而走去問賀璋治療這許多傷員,究竟需要用時多久。
    賀璋立刻掐指計算,答得仔細:“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的,三五個月還是需要的。”
    謝清明長歎一口氣,前來接應的人手恰巧收拾停當,他便跟在抬著擔架的一眾人身後,緩步下了山。
    百裏相到達山腳之時,氣不喘,臉不紅,很是泰然自若。
    祁風牽著焦躁不安的白駒,一人一馬,見到她,均是眼中一亮。
    白駒停下不停刨地的動作,祁風則是撒了韁繩,快步走到百裏相麵前,眼中的焦灼重又翻卷回來。
    雙目對望,祁風像是很久很久都未曾見過百裏相那樣地問道:“你可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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