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盛華鈴怒氣衝天。
    喪父離府出嫁，這一連串的事情似乎對張清宛毫無影響，她輕笑著說道：“這件事情早已傳遍了東西兩院，你院中的丫鬟都去睡了，你不知道也屬正常。”
    盛華鈴看向劉婆，劉婆輕輕地點了點頭，退了出去，然後不知是貼心還是因為不想再聽，將房門嚴絲合縫地閉攏。
    “二皇子的心中，從來都隻有百裏姑娘。百裏相初來京城，二殿下便將求娶一事鬧得沸反盈天的。他在娶側妃之日，守在百裏府門外，黯然神傷，不算稀奇。”
    盛華鈴仍是狐疑，“你怎麽知道的？”
    張清宛“噗嗤”笑出了聲，“自然是因為我已讓張府丫鬟買通了門房，探聽得來的。”
    盛華鈴揚眉，“王爺沒去你的院子嗎？”
    張清宛坦然道：“沒有。”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什麽？”
    見她不再裝瘋賣傻，張清宛認真道：“你的心裏究竟是真有二皇子，還是假有二皇子，你要的究竟是錢權地位，還是二皇子的一顆真心？”
    盛華鈴笑得鄙夷，道：“你想要什麽，我自然就想要什麽。”
    “我想要錢，隻想要錢。”張清宛聲音清脆，仿佛刺進盛華鈴耳中的一枚破空短箭。
    見盛華鈴愣怔出神，張清宛繼續道：“隻有要錢是最安全的，我無意卷入黨爭之中，對於王府內爭寵的事情，更是沒有興趣。若是王府暫不納妾，你想獨占王爺的話，我沒有意見。悉聽尊便。”
    “我憑什麽相信你？”
    “就憑工部尚書張錄慘死，朝廷沒有給張府一個說法這件事，你便該相信我的決心！”張清宛的聲音尖銳了幾分，眉目也越發冷厲。
    “你想怎麽做？”盛華鈴忽然猜出了幾分張清宛的心中所想，不由有些害怕。
    “你放心。”張清宛安撫道：“我不會動殺他之心，他是金天宗這一代的翹楚弟子，我無力殺他。”
    盛華鈴知道自己多問無益，扶著桌沿，緩緩坐下，輕聲道：“其實我也知道我得不到他的心，我隻是恨我自己輕信了他，我也怕我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張清宛默然。良久，她道：“若是你的贏隻是活下去，那你便永遠不會輸。”
    ——
    百裏府外，有人站在石獅旁，滿麵悵然。
    天邊明月亮悠悠，江易寒的心髒一陣扯痛，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酒囊，不停往口中送去。
    百裏府內，也仍有人在等百裏相。
    是江風啟。
    百裏相剛叫開了小院的門，便見來開門的不是春沅，而是大殿下。
    百裏相搖頭笑笑，問道：“你今天沒喝太多酒吧？”
    “百裏…”江風啟忽然扯著百裏相的衣袖，然後又順著衣袖，牽住了她的手，可憐兮兮似的問道：“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江風啟的一雙眼睛濕漉漉的。
    百裏相覺得好笑，心中生出了些照看小輩之意，她伸手，在江風啟的鼻尖刮了下，笑道：“怎麽會呢？”
    “那他大婚，你去他府上看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後悔了…”江風啟的樣子像是真的怕了，麵色蒼白如紙，沒有血色。
    “我去他府上是因為他曾經答應我，大婚之日會將百裏村的名冊交給我。”
    江風啟的心徹底安了，可他仍是緊緊握著百裏相的手，“他給你了嗎？”
    百裏相搖頭，“他說他答應我的是大婚之日，是娶正妃之日，而不是娶側妃之日。”
    “百裏，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揪出幕後真凶的。”
    百裏相輕輕皺了皺眉，道：“不過，江易寒今天晚上確實奇奇怪怪的。”
    江風啟警覺地，又或許過於警覺地把百裏相朝自己的方向輕輕拉了拉，故作漫不經心狀問道：“怎麽個奇怪法？”
    “他說，十年前，我就見過他，還見過你？”
    江風啟神色一黯，勉強笑道：“十年前，你救過我。我身上一直帶著的那個護身符就是你當年送給我的，想來，你不止救下了我，也從妖獸爪中救下了他。”
    百裏相實在覺得他這副樣子有趣，又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下，道：“倒是難為你記得清楚。我離家很多年，期間救了無數人，不記得你也很正常。不過，從今往後，我的心裏，都會有你。”
    江風啟心間一喜，知道百裏相的這句話便是承諾了，雖然話從未被挑明了說過，可這世上，有些話，不需要說出來。
    “陪都外重逢，我很開心。我本以為這輩子都再見不到你了，我本以為十歲那年救下我的，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百裏相頓時心虛，忙將話岔開：“也不隻我救過你，你也救過我，當年之事，休要再提。”
    江風啟被狂喜淹沒，根本無心細究她這突如其來的窘意從何而來，目光灼灼道：
    “下月十二，是永安京的花朝燈會，規模盛大，不讓玉城天燈節。表弟和顧小姐在鬧別扭，我們到時單獨去，好不好？”
    百裏相察覺出他的小心思，點頭笑道：“當然可以。”
    宋莫潯和顧若雲確實在鬧別扭。
    二人已經好幾日未曾登門百裏府了，一個住在不知從何人手中買回的侯爺府，另一個住在顧尚書的舊宅，兩見生厭，自然不見。
    永壽侯宋慕青和青州主簿顧流川，仍在京城客驛逗留。
    聖上未對這二人下諭，他們便也不敢輕舉妄動，白日裏幾乎不出客驛，一晚接著一晚的房費，越付越多。
    因二人是被貶之官，其餘奉詔進京的官員可以住的官驛便自不能住。
    二人白天養精蓄銳，待到了晚間卻換上了夜行衣，飛簷走壁的，融進永安京的夜色之中，於各戶京中官員的府邸之中，簾窺壁聽。
    不用幾日，二人便有了定論：宋莫潯和顧若雲買回的京城舊宅，皆是從二皇子手下暗影中人手中買回。
    而他們不得出京，也是因為，有人想留他們在京城。
    那人，不是聖上，而是聖上言聽計從的肅清王江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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