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派來的俏女仙，聽完這句話，臉上迅速的血色盡失，隨後氣得直發抖似的嚷道：“三小姐怎可紅口白牙，誣陷好人？”
    “誣陷？”塗山言笑出了聲，“你怕是不知吧，但凡青丘所有案件，都會留底一份，在我的淩雲殿內封存。這其中，就包括你當年那樁懸而未決的偷盜案。”
    凰冉終於明白了些許。塗山言偏頭看她，“卻未曾向小殿下介紹這位遠客，實是失禮之至。這是我大嫂府中的貼身女官，當年因偷拿府中靈寶出去變賣，被我緝拿歸案。沒想到案子還未歸檔，我便要下凡曆劫。趕在這麽個空當，也沒人敢拿她，叫她逍遙了這許久。”
    棠梨又被氣得滿麵通紅，“大公子和夫人說了，判我無罪。三小姐慣會拿冤假錯案，來嚇唬人。”
    “是我嚇唬你，還是你心裏有鬼，你自己心裏清楚。”
    “三小姐要擺神氣，盡可以等回了攬雲殿再擺。過幾日便是緊要的大日子，公子請三小姐回青丘呢，還望三小姐多少可以收斂些，肯隨小仙返回。”
    塗山言皺眉，“大日子？什麽大日子？你家夫人要生產了嗎？”
    棠梨頓時便如被踩住腳般，險些跳將起來，“姑娘家家的，什麽話都敢說！”
    塗山空的夫人是赤狐族的長女，可惜嫁入青丘數千年，一直無所出。
    這話題便是淩雲殿的禁忌，棠梨還當她是有心挑起，恨得幾乎要現出背後一條火紅火紅的狐尾。
    “棠梨仙官，我是攬雲殿專司刑罰之獄典神官，多少年來的大案要案，我沒見過？你有話便直說，無端端的打啞謎，可沒人會配合你！”
    棠梨像是咽不下這口氣似的，咬牙道：
    “三日過後，便是人間修士道人上登仙台封仙的日子。公子今年終於向天君處討來了一個名額，不留在淩雲殿中派差事，而是贈予三小姐的攬雲殿的。攬雲殿審案斷情的勞苦，我們公子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公子也要讓給三小姐，讓三小姐提人上來，到攬雲殿效力，三小姐難道不肯領情嗎？”
    塗山言這才醒悟。
    五月初五，是登仙台祛除業障，凡人修士封仙的日子。
    這日子過於隆重，百年一次。而每百年，各大神族都會自五方天界四海八荒，派出族中最為火眼金睛的掌籍仙使，去登仙台親自挑選仙官。
    像九天龍族一家，向來對這招賢納才拉攏人心的大日子很是看重，每次都會派出二殿下，親赴太明玉完天，點將登仙台。
    這種可以壯大封屬的好事情，自然是輪不到青丘的。
    自從青丘先帝君羽化而去後，塗山空隻上表請了兩次，天君次次未允，他便也再未請過。
    這次……天君居然格外開恩，給了青丘一個名額？
    塗山言不回堂梨，問凰冉道：“蒼梧今年可有名額？”
    凰冉頗有些不在乎的道：“每一百年都是一個名額，從未變過。不過，想來是蒼梧點了書因便夠了，大哥每年都是前去登仙台觀禮，再未點過任何一名仙官。”
    塗山言的心中忽地一動，“蒼梧點將的，是大殿下？”
    凰冉忽然狡黠一笑，點頭數次，“正是。”
    塗山言終於看回棠梨，聲音中竟含著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你去回稟大哥，多謝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棠梨的聲音再度脆生生的：“三小姐可莫爽約了，不然棠梨怕是要死在攬雲殿的刑罰之下了。”
    三日晃眼即過，塗山言和鳳啟從青丘，分乘兩輦，前後腳抵達了太明玉完天。
    登仙台前，人頭攢動，全是代各方帝君神族們前來點將的男女仙友。
    而雲團繚繞之中，用一整個白玉雕成的登仙台，便在這團雲氣簇擁中，廣散萬丈仙澤。
    不多時，西陵神族主司禮儀的禮官高聲喊道：“吉時到，請登台。”
    塗山言本以為修士道人們初初學成，定然要狠狠炫耀一番己身所長。這登台的方式，定然是會叫人眼花繚亂的花樣百出。
    誰知，一行行衣著素樸的男女老少竟然是自登仙台的悠長石階，緩步而上，接受著台下眾位仙友的目光洗禮。
    有幾個避世索居慣了的，一時之間見到這許多仙僚，倒是羞紅了臉，幾乎要推著自己前麵之人，行快些，再快些。
    有些膽大的男修士，倒是目光如炬得很，四處掃射台下群仙之容貌。
    而有那麽幾個不甚長眼的，竟然將目光投向了和蒼梧大殿下鳳啟並肩而立的塗山言麵上，又十分大膽地和旁邊之人交頭接耳：
    “那是何方仙山的女仙，竟如此貌美秀麗。若是能被她點去，我就是再死一回也值了。”
    誰知敢和這人搭話的也是個膽大的，立刻回道：“真乃傾國傾城之絕色，天邊自有顏如玉，如今我是真信了。”
    “可這美人的身邊，立著的那根冰塊，看著倒是礙眼得緊。”
    “道友說得甚是，我瞧著他，也不是很快活。”
    而兩名道友口中的冰塊，目似寒刃，眼神冷厲地剮著他們，顯露出十萬分的不悅和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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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塗山言卻是渾然未覺，隻顧著朝身旁的幾名小仙討教：“今年共有多少凡人上登仙台？”
    答話的是替風棲山帝君前來太明玉完天的小仙使，一見問話的是個從未見過的美人，心生親近之意，將手中名冊借給她看，指點著名冊上的人名，同她道：
    “今年共有二百三十八位，都是優中選優，拔出來的。”
    “我瞧瞧。”塗山言很有興致，一頁一頁翻過去。
    “不知這位仙友卻是替哪方帝君前來點將的？想尋個什麽樣的？”
    塗山言飛速瞥了一眼沉默立在她身側的鳳啟，冷峻清肅的年輕上神像是正在仔細檢閱台上的群修，注意力並不在她這邊。
    塗山言小聲撒謊道：“小仙是隨侍蒼梧大殿下的。”
    “哦……”那風棲山的小仙使不知為何，意味深長地道了一聲，隨後不動聲色地與她拉開距離，“這本名冊我都看過了，就送與仙友看吧。”
    塗山言摸不著頭腦地看著那風棲山的小仙使逃也似的，匆忙鑽入人群，將名冊留下，離她遠去。
    奇怪，難道風棲山和蒼梧有仇？
    塗山言不知曉內情，全副精神都掛在她身上的鳳啟卻是知道那小仙使為何落荒而逃。
    全因他那拜入風棲山青帝門下的三妹凰泠名聲在外，動輒發怒火燒一切的風格，讓這小仙使以為是蒼梧的行為準則了。
    鳳啟想到塗山言那句小小聲的“隨侍蒼梧”，嘴角不由微微彎起，心情也莫名地好了幾分。
    登仙台上，被紅蓮業火層層籠罩著，也無人再向這邊望來。
    紅蓮業火，祛除業障，這是登仙台封仙的最後試煉，向前一步，封仙登品，光明萬丈，向後一步，墜落凡間，打回原形。
    是以，各路修士道人都竭盡本領，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勘破這實乃幻象的紅蓮業火。
    塗山言無心去觀賞台上那漫天紅光，隻是看著手中名冊，想要從中尋出一個擅長斷案判罰的人名。
    空中一道驚雷劈落，電閃雷鳴，風雨陣陣，塗山言徹底木住，全部的目光都被一個人名吸引過去。
    江易寒。
    燕厲帝次子，金天宗江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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