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禹琛尖銳的聲音中，有人緊緊地立正站好，有人用袖子擦了擦濕透的臉。
    偏偏又是這樣……
    徐淩用一隻不情願的手，擦掉了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眼淚。
    經常在海水中浸泡，鹽分會不會也滲透到體內呢？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紀禹琛還是直接搖了搖頭。
    “醫務室的門由董智宇隊員關閉。”
    “是！”
    董智宇察覺到這是一個讓他離開的命令，為了不被牽連，他沒有和徐淩打招呼，就像逃跑一樣迅速地離開了。
    就這樣，隻剩下兩個人的醫務室裏，籠罩著一片不安的寂靜。
    “徐淩，你為什麽哭？”
    “我沒哭。”
    她幹澀的語氣讓紀禹琛的眉毛動了一下。
    她的眼睛裏沒有像往常那樣流淚的樣子，他隻是凝視著她紅腫的眼角。
    可能是剛洗完澡出來，他身上飄散著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這股清爽的氣息觸動了她的鼻尖，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髒兮兮的身體。
    一周沒洗澡，沒刷牙，說不定身上都發臭了。
    而且，董智宇剛才說她是被他背著來的，這也讓她感到在意。
    背著來的嗎？
    雖然她知道應該在心裏說聲謝謝，但她不願意選擇了閉嘴，因為她害怕這樣做會讓她承認自己最後精神已經恍惚了。
    不是故意這樣，是她不想這樣做……
    徐淩用力地皺著眉頭，過了一會兒才捂住了嘴。
    “不是哭了——”
    就在那時，獨自一人的紀禹琛開口了。
    “也不是剛洗過臉，那睫毛怎麽濕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像是咬著牙。
    “你是剛出生的小狗嗎？還會自己舔自己的眼睛嗎？”
    “……”
    “你用毛巾把口水都擦掉了嗎？”
    “……”
    “不然，就別在教官麵前裝模作樣了。”
    他似乎什麽都知道，他的傲慢讓徐淩討厭。
    她生氣地說：“不是這樣的，就是純粹的水。就像出了冷汗一樣，我也隻是眼睛出了水。”
    紀禹琛咬著下嘴唇，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嗤笑。
    但他馬上就收斂了表情，若無其事地又問了一遍：“身體怎麽樣？”
    “髒、疼，我想洗個澡，可以嗎？”
    開始意識到周圍環境後，徐淩那股鼻腔裏撲鼻而來的酸臭味讓她感到難以忍受。
    她急忙從床上下來，在整理被子的時候，徐淩看到他緊緊地抓著鐵製的床腳板。
    紀禹琛彎下腰，執著地尋找著她的眼睛，對著她問道：“去哪洗？”
    “……當然是去淋浴房，難道是去海邊？”
    “對不起，徐淩隊員從今天起禁止出入生活館的淋浴間。”
    “什麽？”
    她的臉變得難以置信。
    徐淩之前和大家達成共識，同事隊員先洗完澡，剩下的時間她自己用。
    這確實有點麻煩，但她當然應該承擔，而且教官也很清楚這個過程。
    但是他突然改變主意的樣子讓她覺得很不自然。
    “我知道你和隊員們輪流使用的時間，但我不想讓你去。”
    “我能問你為什麽嗎？”
    紀禹琛沒有回答，而是隨手扔了一張皺巴巴的紙。
    “因為這是教官的判斷失誤，認為徐淩隊員是當中最脆弱的那個。”
    “什麽？”
    “事實卻恰恰相反。”
    到底是在說什麽……
    徐淩心裏嘀咕著，開始展開那張皺巴巴的紙。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她真的很想把這東西撕碎。
    這張稍微用力就會很快變得破爛的紙，翻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是上周被紀禹琛撕掉的那一頁。
    “你不明白嗎？在這裏，你才是最危險的分子。”
    “老公候選人？”
    sex、一夜情、候選人名單……
    “用嘴確認一下？綁著確認一下？？動手打一下？？？”
    一連串不堪入目的詞語映入眼簾，還有一幅畫著扭曲器官的色情圖畫。
    好像她自己，也像是滿腦子都是下流想法的人。
    偏偏發現了這樣的東西……
    雖然那時候很困，但她還寫了別的東西……
    就這樣，她下意識地碰到了那張紙，頓時看到紀禹琛臉色鐵青，眼神嚴厲地看著她。
    “所以，當有‘老公候選人’出現時，你就親自帶著他吃飯、給他水，然後每隔幾天就想做這些事情？”
    “……什麽？”
    “上次徐淩隊員問了關於抓人的注意事項。”
    “……”
    “當時你的兩顆眼珠太閃亮了，簡直想讓我突然把它們挖出來。”
    他眯著眼睛說道，語氣裏沒有一絲恭維。
    徐淩卻盯著他的臉，那目光就像無形的鑽頭鑽進來一樣，沒有絲毫的猶豫，讓她很不舒服。
    “你到底想要做多麽邪惡的事情……”
    這才讓徐淩想起了上周自己問過的一係列問題。
    關於按需抓人的工作。
    隻是……主語完全不同。
    她是想綁架國情院的幹部，但那並不是她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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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麽會露出那麽敷衍的表情呢？
    紀禹琛冷笑著，不知道他到底誤會了什麽。
    他眼白的血絲幾乎要爆出來了，隻有他一個人盯著她笑，顯得有些神經質。
    “哈……”
    不一會兒，他開始在空蕩蕩的醫務室裏踱來踱去，仿佛要驅散內心的煩躁。
    高大的身材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在他走動時，營造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氛圍。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喉嚨裏發出粗重的喘息聲，仿佛在壓抑著某種強烈的衝動。
    “隻要能找到那個該死的老公，你就什麽都無所謂？”
    “……”
    “所以你就這麽想給其他男人穿上你想象中的衣服？”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話？”
    猛地抬起眼睛，不知不覺間停止了笑容的紀禹琛臉上露出了冰冷的表情。
    他突然走近，把她推倒在床上。
    原本勉強站立的徐淩就這樣癱倒在了床墊上。
    男人瞬間將她壓在身下坐了下來。
    “不！”
    十個急促的呼吸聲在她的耳邊響起。
    徐淩在她臉上方那黑壓壓的人影中，僵硬了一下。
    她確信，在那黑色的陰影下，他那雙殘酷無比的灰色虹膜像刀片一樣不斷地旋轉著。
    “你，還給我打了個比方，說你一定要找到像你老公的……”
    “……！”
    堅硬如鐵的膝蓋擠入了她的大腿之間。
    他扶著床墊，低頭看著她的眼神冰冷刺骨。
    “所以，我也是你丈夫的候選人？”
    “……！”
    “滾到別人身上，這就是你所謂的你想要找老公？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他隨意地抓住徐淩的下巴，將她的臉固定住。
    然後，她凝重的目光慢慢地掃過男人的臉龐。
    他有著皺巴巴的額頭，如同西方雕塑般深邃的眉骨，完美地延伸到眉骨下方的挺直鼻梁，以及陰沉卻又帶著一絲秀氣的眼睛。
    雖然和靳憲的臉並不相同，但僅僅從整體來看，就能發現這張臉和靳憲經常用指尖溫柔撫摸的那張臉截然不同。
    紀禹琛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一張完全陌生的麵孔。
    從一開始，他的外貌就格外引人注目，所以她從未將他和丈夫聯係起來。
    但麵對男子如此具有威脅性的態度，徐淩卻覺得自己一定會蒙受羞辱。
    兩人的目光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我以為你隻會在心裏流淌著肮髒的想法，今天卻怎麽又在夢囈中天真地掉眼淚了？你覺得隻要和別的男人睡了就能真的知道他是不是你老公嗎？因為愛，所以可以用感覺來區分？”
        “……”
    “你也和你的老公試過，你應該知道。”
    徐淩不想再聽下去了，身體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紀禹琛雖然態度強硬，但偶爾也會用辛辣的言語挖苦人。
    她想要推開他，揮舞著手臂，卻隻感覺肩膀被他用力地壓著，一陣疼痛。
    他的手掌裏傳來一股莫名的熱氣。
    “你想要把七十多種姿勢都試一遍嗎？你想要憑快感來分辨靳憲嗎？你自以為的，因為愛所以就能一下子找到的錯覺太荒謬了，一看到你這樣，我就氣得頭都快炸了。”
    “……”
    “我會把他還給你。”
    不知為何，兩雙絕望的眼睛堅定地盯著對方。
    於是，突然之間，徐淩被一種奇妙的欣賞所吸引。
    她用顫抖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誰也無法真正了解的男人，心裏充滿了疑惑。
    他這麽生氣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紀禹琛口中那些刻薄的話語和她無關。
    那麽，他是不是也在某個早晨失去過什麽人……
    雖然教官說著放棄她，但每次看到這樣的她，他不是說討厭就是忍不住嘮叨。
    徐淩瞬間裝作沒有看到那些偷窺到的片段，視而不見，隻是眨了一下眼睛。
    “即使這樣，你也認為愛是全能的，所以你在奇怪的自信中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這些最終會讓你蒙蔽自己的雙眼，失去判斷力。”
    就像那該死的sex清單一樣……
    紀禹琛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帶著凶狠的表情低聲說道。
    徐淩用鼻子靜靜地呼了一口氣，隻是盯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憤怒和某種近乎宗教般的情緒，一次又一次地爆發出來，奇怪地觸動了她的心弦。
    “我會幫你的。”
    就在那時，他那凝重的目光突然平靜下來。
    “找老公，我幫你。”
    “……！”
    她的眼睛瞬間燃起了怒火。
    紀禹琛……幫她找老公？
    這是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說法。
    然而，盡管他說要幫忙，他的臉上卻帶著一絲冷嘲熱諷。
    徐淩搞不清楚這是善意還是恐嚇，一時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和你老公長得一模一樣的，我會整個人都給你帶過來。”
    “……！”
    她濕潤的睫毛不知不覺間變得幹澀。
    “但是，以後不管我說什麽，都不要反抗，這就是我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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