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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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湯,湯——!
坐在槍聲中的肩膀連連擊中了目標。
室內射擊場裏,正在進行恢複訓練的隊員們聚集在一起。
他們都穿戴著厚實的防彈背心和射擊耳塞,但空氣中傳遞的震動,還是讓他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槍聲一縮一縮。
“莫桑比克射擊法,是指先向軀幹開兩槍,再向頭部補一槍。”
紀禹琛站在那個頭部被他子彈精準貫穿的靶子前,身上穿著黑色的訓練服,腰間掛著手槍套,用他那獨特的嗓音繼續講解著。
“如果貿然隻打頭部,運氣不好隻擦過臉頰,那就等於給了對方反擊的時間。為了規避這種風險,才設計出了這種先打兩槍軀幹,再補一槍頭部的射擊方式。”
他手裏握著一把上了膛的槍,神情輕鬆,看不出絲毫緊張。
他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後熟練地抽出彈殼,整個動作自然流暢,甚至帶著一絲慵懶。
那把槍在他手中與其說是武器,不如說更像是他隨意擺弄的物件。
恰在此時,隨著又一發子彈穿透木靶,木屑飛濺,他的目光忽然毫無征兆地與徐淩的視線相遇了。
不知為何,徐淩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若有所思的神情,就那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對於熟練的射手來說,三發子彈足以讓一個目標徹底失去行動能力。莫桑比克射擊法的核心目的,就是有效阻止對手,哪怕不是為了殺死他,也要讓他立刻停在原地。”
“……”
“所以,即使用最少的子彈,也能對對手造成最有效的打擊。”
話音落下時,他嘴角似乎勾起一絲奇特的笑意,這讓徐淩的心猛地一跳,莫名地感到一陣不快。
她微微蹙眉,警惕地注視著他。
但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似乎隻是錯覺,射擊場內依舊平靜。
訓練進行到現在,爆破隊新隊員隻剩下了二十多人。
他們在教官的指導下,親手接觸、拆解、組裝了各種槍械,學習了射擊原理和姿勢,並用顏料彈進行了實戰模擬訓練,積累了初步的實戰感覺。
現在,到了觀看教官親自示範的階段。
紀禹琛沒再說話,將子彈一顆顆壓入彈匣,然後伸直手臂。
他半眯著眼睛,目光卻依然落在徐淩身上。
“——!”
幾乎是同時,周圍響起了隊員們短促的驚呼。
徐淩甚至沒反應過來哪個在前哪個在後,隻覺得身體猛地向後一晃,一股沉重的痛感瞬間撞擊在她的肋骨上。
砰——!
又一聲槍響,像碎裂的玻璃般刺入耳膜,金屬彈殼清脆地掉落在地板上。
等等,這是……什麽情況?
“即使前兩槍沒打中要害,也不要慌張,要迅速將第三發子彈打向頭部。‘再次瞄準’,確保最後一擊能準確命中,這才是莫桑比克射擊法的關鍵。”
紀禹琛臉上毫無波瀾,再次利落地給槍裝彈。
……她剛才被這家夥開槍打中了嗎?
徐淩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又一顆子彈已經準確地擊中了她的胸骨位置。
雖然穿著防彈衣,但那衝擊力如同被重拳狠狠擊中胸口,讓她一瞬間幾乎喘不過氣。
徐淩踉蹌了一下,被身旁的同事扶住,她死死地盯著紀禹琛。
鼻尖似乎真的聞到了刺鼻的火藥味。
她低頭看去,隻見厚厚的防彈背心上,赫然嵌著兩顆子彈頭。
現實讓她更加緊張,怒火也開始升騰。
“怎麽了,很疼嗎?”
這時,那個若無其事清空彈膛的男人才瞥了她一眼。
“不過這隻是.22 r子彈,口徑小,威力也低。我特意選了這種小巧輕便的子彈,就是為了讓我們的徐淩隊員體驗一下。”
“……”
“嵌在上麵也算是個紀念,要不要把彈殼撿回去?”
聽到這話,徐淩猛地扯下防彈背心,狠狠摔在地上。
她氣喘籲籲地瞪著他,紀禹琛卻依舊平靜地笑著。
“教官,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怎麽,這也算職場騷擾?”
“……”
“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徐淩隊員比其他人更能挨子彈。”
紀禹琛依舊帶著那種莫測的微笑看著她。
無論徐淩臉色如何變幻,他都保持著之前的語氣,繼續說道:“要牢牢記住,如果瞄準頭部的子彈打偏了,隻打中了臉頰或者耳朵,導致失效——”
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如同敲擊琴鍵般,依次點過徐淩的額頭、臉頰和耳垂。
徐淩還沒來得及揮開那隻手,他堅硬的拇指已經先一步按在了她的鎖骨之間。
“這裏,鎖骨中間。打斷這裏,即使沒能切斷頸椎,也能讓對方癱瘓。”
是從他指尖傳來的溫度,還是肋骨的疼痛未消,徐淩一時竟動彈不得。
也就在那時,紀禹琛像是對著全體隊員說話,卻又像是刻意轉過身,低聲對著她補充了一句:“是啊,誰讓某些人把這麽關鍵的地方都暴露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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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像不隻是鎖骨的問題……
徐淩隻是皺緊了眉頭,心裏升起一種奇特的預感。
時間過得飛快。
當徐淩結束登山行軍返回時,訓練已經進行了九周。
他們離開了原本靠近海邊的訓練營,沿著一條艱苦卓絕的路線行進,途經各處山脈,完成了高強度的拉練。
戰靴磨出了洞是常事,腿腳無力掉進溝渠也時有發生,但最終所有隊員都堅持了下來,無一掉隊,平安歸來。
紀禹琛教官曾著重強調行軍的意義:“所謂的‘敵後滲透’,隻有不斷地走,並且走得好,才能在緊急情況下順利脫身。”
但徐淩每次聽到這話,心裏都暗暗憋著一股勁。
生活中需要逃避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哼,等著吧……!
如果有一天要把這家夥揍得屁滾尿流,自己可不得好好練練這“逃跑”的本事嗎……
徐淩抱著這種叛逆的想法,不管紀禹琛說什麽,都隻是撇撇嘴。
他們常常一整天都在沒有路、沒有標記的地方行進,還要翻越地勢險峻的斷崖。
路線狹窄難行,時間一長,雙腳就會腫脹、起水泡,連走路都變得困難。
每到這時,紀禹琛總會在夜晚宿營時找到她,親手幫她處理腳底的水泡。
他用針刺破水泡的動作毫不留情,但小心翼翼捏著她腳踝時的溫度,卻讓徐淩恍惚間想起了某個人。
這個荒唐的念頭讓她猛然驚醒。
她像受驚的馬一樣猛地踢腿,將他的胸膛蹬開。
那是衡量她丈夫的唯一標尺,是她的底線,如今卻被紀禹琛這樣模糊了界限,這讓她既不快又焦躁。
至於當時紀禹琛的反應……徐淩隻記得被他抓住的腳踝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因為當時半夢半醒,她不確定那刺痛是來自挑水泡的針,還是別的什麽,隻記得那疼痛和一種直擊穴位的濕熱感異常清晰。
“這段時間辛苦了。”
行軍歸來的隊員們,終於迎來了總結的時刻。
“爆破師基礎培訓項目於今日正式結束。各位現在作為一名合格的畢業生,將被分別安排到爆破師的國內外各個隊伍。你們的辛苦到此為止了。”
為了聽到這句話,徐淩感覺自己熬過了地獄般的兩個月。
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如同野火般,在山坡下那些幾乎處於虛脫狀態集合的隊員們臉上蔓延開來。
結束了!
終於可以脫下這身令人厭煩的訓練服,走出去了!
一股強烈的勝利感從胸腔深處湧出,徐淩疲憊的臉上也終於泛起了明顯的血色。
她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準備就緒,像一把剛剛上膛的槍。
雖然過程痛苦,但她的體力、技術、知識和戰鬥力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和剛加入時那個新兵蛋子相比,已是天壤之別。
這時,旁邊的董智宇忽然像潑冷水似的喃喃道:“可是,這不才九周嗎?”
“什麽?”
“我們訓練的時候,說的好像是十周結業……”
“……”
“這麽說的話,還剩一周呢。”
話音剛落,紀禹琛低沉的聲音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我記得,在定向越野訓練時我曾說過,所有完成基礎訓練並通過最後測試的隊員,才有資格進入特別保護小組。”
“……!”
一陣無聲的騷動在隊員間掠過。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等待他們的最後一周究竟是什麽。
“很簡單,從現在開始,你們的任務就是抓住教官。”
“——!”
“但是,和隊員們一起進入這片山區的教官隻有兩名。率先活捉到那名教官的一方,將成為特別保衛隊的新成員。”
那一刻,徐淩的目光不期然地與紀禹琛對上了。
他笑得十分玩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像是在回應她之前的想法。
“啊——可是,你們要怎麽抓到我呢?”
他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眯起了眼睛。
麵對這近乎挑釁的言行,徐淩暗暗握緊了拳頭。
“教官我,可沒想著被抓住。”
不知為何,徐淩對這句話格外反感。
她之前對紀禹琛“自命不凡”的所有腹誹似乎都消失了,隻覺得他這句話觸動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某根弦,像是將她自身的某種創傷投射到了他身上。
沒想著被抓住……
徐淩的目光變得有些粗野,甚至帶著一絲饑餓感,如同鎖定獵物一般,緊緊地盯著那個微笑的男人。
大雪,看樣子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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