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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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情院更換了她使用的人工淚液,導致她的眼睛逐漸出現問題。
    “夜梟”就這樣按照他們的計劃,一點點陷入不幸。
    為了讓“靳憲”像救世主一樣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國情院逐步剝奪了她的希望,為他的登場做好了鋪墊。
    任務進展順利,時間飛逝。
    和徐淩結婚以後,紀禹琛的生活習慣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他的食量增加了,睡眠時間也變長了。
    原本有些笨拙的握筷方式,似乎也因為模仿她而變得自然了些。
    過去習慣睡在地板上,後來也變成了抱著溫暖的她入睡。
    他這個生活中最討厭浪費時間的人,竟然也會和她一起泡在浴缸裏消磨時光。
    某天,當他洗完衣服,內心深處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懷疑,甚至產生了立刻逃離這個家的衝動。
    但是,一聲“靳憲——”,那如同春風般溫柔的聲音傳來,他便立刻起身去洗碗了。
    她笑得很開心,即使眼睛看不見前方。
    她會帶著些許羞澀又充滿依戀地摟住“靳憲”的脖子。
    在那些時刻,他會用力揉捏她的柔軟,探索她的身體。
    羞澀的她總是順從地接納他,但又會強忍著,咬住嘴唇,發出細微的呻吟。
    每當這時,他心中便會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或許是出於一種扭曲的控製欲,他會更用力地攫取她的回應。
    光是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驚訝,就足以讓他思緒萬千。
    這一切都是任務。
    他必須不斷告訴自己,這隻是一項任務。
    他很少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但總感覺那雙摸索著他脖頸的手和專注的視線有時會帶著探究。
    偶爾,她那原本深情的目光似乎也會流露出不易察覺的不耐。
    一個像她這樣的幸存者,和一個瘋子的女兒……
    我怎麽能……愛上仇人的女兒?
    國情院的特工怎麽可能對目標產生感情?
    每次與她親近時,他的思緒總會斷斷續續。
    有時他會像失控般用力抓住她,將自己深深埋入。
    即使身體因衝動而緊繃疼痛,也不能破壞任務,於是他又會確認她的反應,刻意放慢節奏。
    他那本該屬於任務的“深情”軀殼,似乎讓他的內心感到了某種恥辱。
    隨著婚姻生活的延續,他為自己豎起的心防之牆,時而被鑿出孔洞,顯示出裂痕,時而又被重新加固得更厚。
    這是一堵他認為永遠無法真正打破的牆。
    他不停地親吻著“夜梟”的嘴唇,心中卻隻盼望著這個該死的任務能早日結束。
    ———————
    “撤退。”
    等待已久的命令,終於在某個黎明時分下達。
    “victor出了點個人問題。”
    電話那頭傳來周雪軒的聲音。
    “什麽意思?”
    紀禹琛走出房間低聲問道,盡量不驚動裏麵熟睡的妻子。
    他聽到關著的門後傳來徐淩翻身和被子窸窣的聲音。
    他臉色一僵,不耐地咂了咂嘴。
    “他企圖自殺。”
    “……!”
    “當局似乎盡力搶救了,但據說他腦部出現異常,變成了植物人。順便一提,我們派往russia的情報員都犧牲了。victor現在被安置在封閉病房。”
    “……”
    “誰知道呢。他好歹是個腦科學家,曾經那麽聰明。結果呢,腦子不動了。這世界是不是很有趣?嗬嗬……徹底變成廢紙一張了。倒也不錯……”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的哢噠聲。
    周雪軒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些輕鬆,或許是因為心頭大患被清除,又或許是這次棘手的任務終於可以結束了。
    也許兩者都有。
    “再繼續下去也是浪費預算。你也盡快撤離吧。”
    “夜梟……”
    紀禹琛隻覺得呼吸一滯。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喉結,抿緊了嘴唇。
    “……就這麽讓夜梟被蒙在鼓裏嗎?”
    “你需要盡快消失,她的眼睛才能恢複正常,不是嗎?”
    周雪軒反問。
    “……”
    “一個連自己丈夫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的女人能做什麽?就算她哭訴,也隻會被當成瘋子。這對我們來說,處理得多幹淨利落。”
    “……”
    “建築工地耽誤一天工期,損失就高達幾十億。所以就算有工人意外死亡,工程也不會停。為什麽?為了區區幾億賠償金就推遲工期?沒人會這麽傻。我們也選成本最低的方式。別留下你擅長的那套痕跡,幹淨利落地消失。”
    對於被留下的“夜梟”的處境,周雪軒的態度冷酷得沒有一絲人情味。
    “……兩天。”
    紀禹琛打斷她。
    “什麽?”
    “兩天內撤離。”
    “——好……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扮演不適合你的角色。”
    周雪軒最後說道。
    在情緒即將爆發的瞬間,紀禹琛像蓋上井蓋一樣,強行壓下了所有翻湧的念頭。
    他封閉了內心的所有角落,不讓任何情感泄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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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對了,隔壁好像有人要搬走了。”
    徐淩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
    “是嗎?”
    他應道。
    “嗯,有點吵,大概是在整理行李吧,偶爾能聽到咚咚的聲音。”
    “吵到你了嗎?”
    “沒有,隻是有點好奇。我們這棟別墅鄰裏關係一直挺好的。”
    “很快就會安靜下來了。”
    他意有所指地說。
    “嗯?”
    因為我就要走了。
    他當時在心裏說。
    他那時還想問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我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
    你會不會像從午睡中醒來一樣,很快就忘了‘靳憲’,然後好好活下去……
    “救救我吧,教官……”
    他曾以為哭泣的表情更適合她,但此刻真正麵對她這張寫滿絕望的臉,他的心卻一陣陣發麻。
    紀禹琛僵在原地,忍受著心髒像是被利爪反複抓撓的劇痛。
    雖然他見過許多像“阿克巴裏”那樣堅韌隱忍的人,但他從未見過徐淩這樣徹底崩潰的樣子。
    看著她連那片腐爛的假皮都舍不得扔掉,反而緊緊抱著痛哭,他感受到了那份他之前不敢想象、也無法估量的深情。
    他真是太低估了這位“妻子”的真心。
    是他的成見,他的自負,導致了眼前的局麵。
    這一聲“救救我吧”,瞬間震碎了他長久以來辛苦維持的心防之牆。
    “……我,救救我……我的呼吸……好像停了……”
    就在這最狼狽、最不堪的時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像釘子一樣楔入他的胸膛,似乎終於有了名字。
    那股被他唾棄為“無恥”的心緒,幾乎要脫口而出,他隻能死死咬住自己的腮肉,仿佛要咬斷舌頭才能阻止自己。
    如果我全盤托出……如果你知道了真相,還會這樣對我嗎,徐淩……
    他曾想徹底抹殺“靳憲”的存在,然後帶她遠離這一切。
    看到她在他消失後依然執著尋找,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和厭惡。
    他本以為這次能完美收場,讓她的生活回歸平靜。
    但是,當他清晰地看到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會崩潰到何種地步、如何崩潰時,他才痛苦地意識到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多麽輕率和殘忍。
    可是……
    即便如此……
    我能告訴你真相嗎?
    ……徐淩,我認識你的親生父親。我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
    我記得那場爆炸,記得那灼熱席卷一切的刹那……
    當時他還是個孩子,在燒焦的廢墟中收拾那些散落的屍體碎片……
    這無關國情院的信條或使命感……
    如果‘我就是靳憲’這個事實被永遠埋葬。
    你放棄你的‘丈夫’,我放棄那些機密……
    如果我們能把過去的一切都深埋地下……
    我們能不能像普通的男女一樣,不再擔驚受怕,過上平凡的生活……
    他緊閉的嘴角繃成一條僵硬的直線。
    “請你在這裏救救我吧……”
    她的哀求還在繼續。
    這時,紀禹琛緩緩抬起一隻手,或許是想掩飾臉上可能無法控製的抽搐表情。
    在所有希望都似乎破滅的這一刻,他做出了決定。
    那就再一次蒙住她的眼睛吧,選擇永遠當一個騙子。
    與其被無盡的內疚壓垮,不如就留在你身邊,繼續執行這個尚未完成的‘任務’。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那象征著腐朽與死亡的氣息,竟覺得這氣味與此刻的自己異常相配。
    ——————
    鼻腔裏的氣味很怪異。
    徐淩不知道自己剝下“靳憲”臉皮的那具屍體究竟是誰,她拿著國情院給的“無主屍體”死亡通知書,獨自來到了火葬場。
    所幸,周圍沒有其他哭泣送行的人。
    在屍體被送入火化爐之前,她把那張他們唯一的結婚照也一起扔進了即將燃燒的烈焰中。
    不知為何,那位周雪軒冷酷的話語總像幻聽一樣在她耳邊回響。
    她不可能是那種大發慈悲的人。
    她想。
    否則當初就不會那樣把靳憲交給我。
    她為之前徒勞流下的眼淚感到不值,用力擦幹了眼角。
    “教官,”她轉頭看向身旁的紀禹琛,“你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嗎?”
    她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複雜的情緒。
    “我說過,我每次失敗,都會去做更危險的事。”
    “……!”
    “我覺得,我還遠遠不夠格。”
    “徐淩。”
    紀禹琛似乎想阻止她說下去。
    但她毫不在意,用那雙依舊有些模糊的眼睛望著前方,繼續說道:“還需要製造比這更大的麻煩嗎?到底要我怎麽做,‘靳憲’才會來找我?”
    “……”
    “要怎樣才能讓你們咒罵我,指責我,又恨不得立刻抓住我,讓我成為你們無法忽視的麻煩?難道真要我向國情院扔自製炸彈嗎?”
    “……!”
    “下一步呢?‘靳憲’效忠的,真的是這個國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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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到身旁男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你們到底要把我逼到什麽地步?”
    她之前頹然坐著的身體,終於站直了。
    鼻腔裏似乎還殘留著那腐爛屍體的氣味和火葬場特有的、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她想要忘記這可怕的氣味,不想被絕望吞噬,所以必須堅強地站起來。
    她不能像個死人一樣坐以待斃,她要向那些一再愚弄她的人討回公道。
    她無法按照他們的意願,安靜地閉上眼、閉上嘴,苟活下去。
    越過對“靳憲”的執念,對國情院的怨恨最終占據了她的內心。
    “我,現在開始,要成為一個真正的麻煩製造者了。”
    “……!”
    “不然,我會因為窒息而死的……”
    她那雙因情緒激動而顯得異常明亮的瞳孔轉向紀禹琛,旁邊的焚燒爐正散發出濃濃的煙味。
    “你不是說,和別的男人的我糾纏不清很糟糕嗎?”
    她提起他過去的嘲諷。
    被丈夫背叛的感覺已經超出了她的承受極限,她的心變得扭曲而冰冷。
    “那些糟糕的念頭無休止地往我腦子裏鑽,停不下來……我的腦子像是被什麽肮髒的東西糊住了,怎麽洗也洗不掉。我需要片刻的空白,哪怕隻有一瞬間。所以……”
    她用力吸了一口那刺鼻的煙塵味,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讓我活下去。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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