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風箱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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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商隊繼續上路。
    黃標雖然年輕,確是個頗為沉穩和有心思的人,平時不怎麽說話。騎馬單獨遇到趙灼時,說了句:“跟我好好完成這趟出使,回來給你官複原職,要想榮華富貴,還要看你表現。”
    趙灼聽了,木然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三百多人的商隊,一半兒是大舜人,一半兒是西域人,騎在馬上的趙灼,通過時快時慢的節奏,前後附近的隊伍都看了個差不離。
    他們這十六人是伴隨著杜庫的隊伍走的,屬於杜庫的人,民夫和護衛一共八九十人,算是較大的商隊,杜庫還帶了一個胡姬,騎在馬上,紅衣綠裙,帶著麵紗,裙裾和麵紗不時被風吹動,飄飄然若仙子一般,麵紗飛起時露出嬌美的麵容,引得周圍步行、騎馬的護衛、腳夫頻頻側目。
    不會騎馬的陶丸,跟著照顧駱駝的腳夫走,不時找人聊上一會兒,這廝是個自來熟,跟誰不一會兒就聊的火熱。
    大半天,陶丸跟著杜庫的馬往前走,說說鬧鬧逐漸混熟。他不會騎馬,杜庫就賞他上了一匹駱駝,坐在一堆貨物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比步行輕鬆不少。
    宿營後又一天,隊伍一早走進一個十幾裏長的峽穀,到中午時分商隊走到了峽穀的出口關隘處,出了這個關就進入北涼城地界了。
    趙灼走過這個峽穀很多次了,如果不走這條“風箱峽”,就要繞行上百裏。
    兩側的大山在這裏像是被神秘力量一刀切開,中間形成一條寬數十米的走道,在秋冬季節穀內西北風嘶吼,所以得名風箱峽。很久以前,風箱峽的兩頭就各修築了一所關隘,現在分屬雲都城和北涼城管轄。
    商隊的前方是攜帶各種行商路引、通關文牒的商人,負責跟沿途的邊防、關卡打交道。在雲都境內,商隊打著靖北王旗號,一分稅錢都不要繳納,這也是數個商隊願意跟杜庫一起走的原因。
    商人們都知道,進入北涼地界以後就不如雲都那麽順暢了,各種打點要開始了,有些關隘,根本沒有收稅的權力,純粹是駐軍將領要搞一些油水,但不交錢肯定是被刁難的。
    在守軍眼裏,這些胡人的錢,不收白不收,誰讓他們掙得是我大舜國的錢哩,爺爺我給你們戍邊保平安,你們掙了錢,分點給我不應該嗎?
    三百一十五匹駱駝,一百零八匹馬,三百三十二人,關隘守兵從頭到尾清點完了隊伍,再跟通關文牒一對照,是一致的,拉的貨也簡單看了看,沒啥大問題。
    守兵邊走邊通知所有人下馬,關隘有要求,五品以下官員都要下馬過關,路邊牌子也寫了。
    董公公騎著馬,佇立在原地很久不能前進,不耐煩的問道:“過個關隘怎麽這麽慢?又不是打仗。小耳朵,你去前麵看看。”小仆答應後跑了過去。
    跟進峽穀時候那個關口相比,出這個關花的時間太多了,董公公等的不耐煩了。
    偏巧這個時候,三匹馬喊著讓一讓,讓一讓,就從商隊的旁邊跑了過去,完全沒有下馬過關的意思,董公公坐在馬上看的遠,那三匹馬在關口幾乎沒有停留,呼嘯而過。看裝束,那三人既不是傳遞的文書馬官,也不是軍隊的軍情斥候。
    董公公指著三人的背影憤憤道:“難道此三人都是四品大員?”
    小耳朵跑到隊伍的前頭,跟一位大舜籍的商人低聲探聽了大概原委,然後跑回來跟董公公匯報。
    商隊負責通關文牒事務的是一個滿臉濃密大胡子的胡商,名叫費列羅,身邊人都稱他費掌櫃。此刻他正微笑著跟關隘守將站在關門旁的高台上談話,一番東拉西扯、討價還價之後,守軍把攔在城門洞裏的木柵欄移開,放商隊徐徐走過關門。
    小耳朵回來跟董公公說,守軍要對駱駝和馬匹征稅,一匹駱駝一兩銀子,一匹馬半兩銀子,加上這麽多人員,守關駐軍跟商隊要四百兩銀子。
    什麽?四百兩銀子?這些兵痞!咱家堂堂一個王府司印太監一年也就一百多兩的俸祿,你們敢對一個商隊就收四百兩!況且,關隘守軍私下收稅?大舜法令何在?
    “豈有此理!”董公公氣的假胡子亂顫:“簡直沒有王法了!守關將領是誰?我要到靖北王府告他的狀!”
    黃標聽了,連忙湊近道:“東家息怒,東家息怒!”見董公公看他,湊到馬前低聲:“公公,低調過關!不能節外生枝!”
    董公公這才最後一個從馬上下來,氣呼呼的把他的馬丟給小耳朵牽著。
    隊伍逐漸走近城門洞,“少東家,那個守將我認識!”身後一個護衛牽著馬低聲跟黃標說道:“飛騎校尉張彪,北涼團練使張統的侄子。”黃標點點頭:“低頭藏好,不要打招呼。”
    路過城門洞時,董公公昂著脖子,怒目瞪了那個貪錢的張校尉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
    張校尉因為收了四百兩銀子正在喜笑顏開,看著路過城門的人或牽著馬、駱駝,或急急匆匆的低頭走路,都很害怕守軍似得。偏巧一個白麵中年人看上去很不屑的樣子,還給對自己翻了一個白眼,張校尉手中的馬鞭突然一指:“那人幹什麽的?”校尉旁邊的軍頭兒馬上帶了五六個守軍,衝過來把董公公圍了起來。董公公身邊的兩個王府侍衛連忙搶在他的身前,就要做拔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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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頭一看兩位商隊護衛要拔刀的樣子,嘴裏吼道:“呦,呦,還敢對我們拔刀不成?”
    “怎麽?我倒要看看哪個龜兒子敢動咱家?”董公公撥開護衛,又哼了一聲。
    “這個惹禍精!”黃標暗罵了一聲,正要上前,發現杜庫走了過來,一口流利的官話,也不帶西域腔調了:“董掌櫃,你這是哪根筋兒不對了?有氣你衝我撒,別連累整個商隊啊。”說著從包裏拿出一把碎銀子,遞給了軍頭兒。
    董公公把頭扭向一側,也不看軍頭和張校尉,軍頭兒認識杜庫,見他出麵了,回頭看張校尉,見主官已經轉身走了,於是伸手收了碎銀子,說道:“杜掌櫃,你這隊伍也不好帶啊。”
    “是啊,是啊,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總有不知輕重的,讓您見笑了。”杜庫賠著笑臉。
    軍頭兒一揮手,五六個拿著刀槍的守軍撤了回去,商隊才得以繼續前進。
    趙灼看在眼裏,心裏盤算,這個大太監,好歹也是宮裏摸爬滾打出來的,就算得到靖北王的寵信,再囂張跋扈也應該分場合啊。
    出了風箱峽,接下來一馬平川,官道上人並不多。這個商隊就非常的顯眼,也正是駝隊的龐大,附近落草的小股山賊土匪,反複探了幾次都沒敢出手。
    商隊的總護衛頭領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胡人,名叫查哈,安排布置的哨騎、防禦都很有章法。
    北涼城,伏威將軍府,後堂內。
    兩個坐在上位,身著華麗衣衫的富態中年人正在聽取堂下一人的匯報。
    “從京城馬不停蹄的趕回來,辛苦了,賜茶。”一個年紀稍長,眉頭有顆大痣的人說道。
    旁邊一個家仆倒了茶水遞給堂中站立的信使。
    “謝家主!”信使雙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家父有三件重要情報向家主稟報。”
    “說。”
    “八天前朝廷命令刑部和宗正寺一起偵破忠義侯的案子,到我們出發時還沒有查出眉目。靖北王在朝廷的質子被殺,按照規矩,靖北王應該再派一位侯爺去京城,可他也隻剩兩個兒子在身邊,小的才七歲,大的忠信侯剛完婚兩個月,前段時間也遇到刺殺,所以沒有大臣願意在朝堂上這麽快提起此事。”從京城到北涼城,快馬也需要五天,他們三個就是利用驛站不斷換馬,連跑五天從京城返回的北涼。
    “禦史台那邊?怎麽也沒動靜?”另外一個麵色蒼白、黑眼圈卻很重的人緩慢問道。
    “禦史台的言官都在等待觀望。”信使道:“朝中大員都還沒有表態。”
    “這群瘋狗隻會看主人的意思。”黑眼圈問道:“這第二件事兒呢?”
    “聖上從禮部拿的使節令牌有著落了,說是一個月前通過太子那邊傳給了靖北王。”
    “使節令牌給了靖北王?”黑眼圈和眉頭大痣對視了一眼,黑眼圈道:“消息準確嗎?”
    “應該準確,咱們在太子府的內線看到的,靖北王府的孫長史有個堂弟去京城,他帶走了令牌。”
    “嗯,此事再議。第三件事兒哪?”眉頭大痣問道。
    “最近聖上頻頻起夜尿急,口渴不止,似乎視力也大不如前,推測聖上得了嚴重的消渴症。三皇子密令,扳倒靖北王的事兒,希望我們這邊加速。”
    “消渴症?”眉頭大痣聽了問道:“是個什麽病?得了後能活多久?”
    “家父私下裏詢問了幾位郎中,消渴症,如果已近後期,也就三兩年便病入膏肓,渾身潰爛而亡,如果發現的早,用藥及時,最多還有十幾年。”
    “那聖上?”眉頭大痣道。
    “據宮裏的消息,聖上應當是中期,有內線說,聖上的腳趾已經開始發黑,有潰爛之相。”
    “也就是差不多還有四五年的時間!”眉頭大痣對著黑眼圈道:“聖上對大太子雖有所不滿,可還遠遠不到廢除的地步。”他站起來踱了幾步,說道:“三皇子說得對,靖北王是太子最大的靠山,他掌握的三萬鐵騎始終是心頭大患。”
    黑眼圈對信使道:“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後天回京前來見我們。”
    “謝將軍。”信使退下。
    “我們兩個,這舅舅不好當啊。”眉頭大痣走了幾步,歎息道。
    “如果能給他羅織一個謀反的罪名,那就好了。”黑眼圈坐著沒動,盯著他的大哥說道。
    “當年靖北王輔佐聖上上位有功,聖上當下對他還頗為信任的,快速扳倒他有點棘手。”
    “刺殺忠義侯這件事兒,刑部怎麽這麽蠢,還沒有破案!”眉頭大痣有些感慨。“刺客是大內高手,功夫高超辦事麻利是選對了,可太高了也不好,刑部連個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黑眼圈道:“要不要我去京城一趟?這個羅侍郎,做事縮手縮腳的。”
    “嗯,容我想想,二弟莫急。你去了京城,反而紮眼。”眉頭大痣突然道:“張生剛才說的第二件事,別疏忽了,那個使節令牌。”他眯著眼睛:“聖上給的大太子,大太子偷偷給了靖北王。如果一個封地的藩王,拿著代表朝廷的令牌出使,這不就是謀逆的大罪嗎?”
    “二哥,這麽說,天助我們也!”黑眼圈興奮了,他站起來:“給大太子跑腿的忠義侯死了,靖北王竟然沒有發怒,他一定在憋什麽大招。”
    “若能捉住他的使團,讓大哥聯合朝臣給他按個僭越的名頭,就可以弄死他了。”眉頭大痣一邊踱步一邊道:“可他準備出使哪裏呐?勾連黑厥人?南昭?巴蜀?亦或西域?”他把周邊可以出使的幾個國家數遍了。
    “二哥,他靖北王聯絡南詔、巴蜀沒啥意義,要我說肯定是去黑厥或者西域。說到這個商隊,聽說有不少西域人在幫他在運作,每年給他掙大筆的銀子。他會不會派人勾結西域?然後弄來更多錢財好起兵謀逆?”
    “嗯,有道理。咱們在雲都城的探子,好多天沒有給消息了,派人去追一下。”眉頭大痣點頭讚許黑眼圈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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