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優曇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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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曇讖
驚蟄雷劈開古井時,寂照正在為三生碑描金。朱砂混著井水化開的血露,在"妻寂氏月娘"的"娘"字上暈出朵優曇。腕間紅線突然繃斷,青絲與狐毛絞成的姻緣繩散落碑前,恰拚成個"劫"字。
"夫君的腕子,還是這般纖細。"
阿灼的虛影自碑後浮出,尾尖禿得隻剩半尺,卻仍纏著月娘的白骨簪。她今日幻化的人形半透如琉璃,心口處嵌著那枚鳳紋玉佩,裂紋已蔓延至頸間。
寂照伸手欲扶,卻被井中騰起的寒氣凍僵指尖。月娘的白骨笛刺破冰麵,笛聲裹著三年前的合巹酒香:"明日是第七十二個忌日..."她嫁衣下擺浸滿井水,每走一步便在地麵印出血蓮。
藏經閣方向傳來經卷焚毀的焦味,寂照驀地想起老方丈臨終偈語:"優曇開七重,情劫斷三生。"掌心突然刺痛,原是描金的筆杆生出倒刺,將他與碑文牢牢釘在一處。
阿灼的狐尾卷住他腰身,獠牙廝磨著耳垂:"當年你為我戴金鈴時,可沒這般猶豫。"三百年前記憶湧現——獵戶在雪洞中為白狐係上鈴鐺,卻被她化形時的媚態驚落山崖。
月娘的白骨笛突然橫在兩人之間,笛孔飄出崔府當年的熏香:"這狐狸身上的麝味,我在井底聞了三年。"她指尖凝出冰刃,卻見阿灼心口玉佩映出畫麵:城破那夜,正是白狐引元兵繞過崔府密道。
寂照喉間腥甜,嘔出的血珠在半空結成優曇。阿灼的笑聲浸滿井水寒氣:"姐姐現在殺我,誰帶你的小和尚入輪回?"她突然扯開僧袍,露出寂照心口盛開的七重優曇,"最後一瓣花開時..."
雷聲碾碎未盡之語,古井轟然塌陷。寂照墜入深淵時,見七十二盞往生燈盡數匯入阿灼殘魂。月娘的嫁衣化作天羅網,卻在觸及他手腕時被狐火焚毀:"當年你喂我的毒酒,原是為今日..."
井底三生碑轟隆作響,碑文滲出朱砂淚。寂照在碎石雨中窺見真相:老方丈當年埋下的並非胎發,而是獵戶趙氏的指骨;月娘投井時攥著的玉玨,正是沙彌慧照的舍利所化。
"閉眼!"阿灼的尖嘯震耳欲聾。寂照在劇痛中感覺魂魄被撕扯,一半隨月娘的白綾上浮,一半被阿灼的狐尾拽向地府。心口優曇層層綻放,每開一瓣便閃過段情債——
第一瓣映出獵戶與白狐的山盟,第二瓣照見沙彌同豔鬼的佛前歡,第七十一瓣現出今世古井融魂...當最後一瓣花蕾輕顫時,碑林深處傳來鍾聲,混著句縹緲的"阿彌陀佛"。
寂照在往生殿醒來時,腕間纏著月娘的白綾與阿灼的尾毛。案頭白海棠突然凋零,花瓣落地成灰,現出句血偈:"明夜子時,優曇七重開。"
執事僧送來新裁的袈裟,內襯竟縫著褪色的婚書。寂照撫過"白首不離"四字,發現背麵添了狐爪印與鬼畫符——正是三生契的符膽。窗外雷雨更急,有人見古井騰起青煙,隱約現出女子對鏡梳妝的身影。
暮色四合時,寂照在碑林深處擺下三盞酒。月娘的白骨簪突然自行挽起他散發,阿灼的禿尾卷著胭脂點在他唇上。往生燈無風自燃,火光中現出老方丈臨終景象:
老僧顫抖著將銅鏡按入井口,鏡背刻著"至正十三年霜降,三生盡,七情滅"。
更漏聲斷,寂照忽然輕笑。他砸碎供佛的琉璃盞,用碎片割開心口。七重優曇沾血怒放,花蕊中坐著寸許高的月娘與阿灼。
"明日..."
他將花瓣含入口中,任鮮血染紅碑文。
井底傳來金鈴碎、白骨裂的清音,混著聲纏綿的歎息:
"夫君,且渡這最後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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