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的黑水吞沒了最後一絲月光。朱明淵攥著那截斷尾浮出水麵時，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水麵綻開詭異的花紋——斷尾竟如活物般纏上他的手腕，尾尖蘸著血水在他掌心寫下"子時三刻"四個篆字。
    對岸蘆葦蕩裏忽然亮起一盞青燈。
    "殿下這邊走。"
    披著蓑衣的老船夫嗓音沙啞，船頭青銅鈴鐺隨著劃槳聲叮當作響。朱明淵翻身上船時，瞥見老船夫脖頸處鱗片般的褶皺，那是長期佩戴人皮麵具的痕跡。
    船艙內彌漫著熟悉的冷梅香，矮幾上擺著阮香玉慣用的青玉茶盞。朱明淵摩挲著盞沿未幹的水痕，突然反手扣住老船夫命門："她在哪？"
    蓑衣應聲碎裂，露出青鸞譏誚的臉。她頸間狐尾印記泛著幽光："太子妃娘娘正在地宮試嫁衣呢。"說著突然貼近他耳畔，"您猜，萬妖鼎熔煉龍氣時，九尾狐的心頭血能不能讓儀式更圓滿？"
    船身猛地一震。
    朱明淵袖中匕首刺入青鸞心口的瞬間，船艙底板轟然塌陷。冰冷的河水裹著無數蒼白手臂將他拽向深淵，那些手臂腕骨上都係著褪色的紅繩——正是三年前黃河決堤時失蹤的童男童女。
    "殿下可曾數過，自己吃過多少盞血燕？"青鸞的聲音在水底回蕩，"每盞都是取九個陰年童子的心頭血..."
    朱明淵喉間突然泛起熟悉的腥甜，那是他自幼每日必服的"藥引"。斷尾突然暴長，絞碎水鬼的同時在他後背烙下火灼般的疼痛。恍惚間，他看見自己影子裏伸出九條狐尾，耳畔響起阮香玉的歎息："現在你我也是同命了。"
    地宮甬道牆壁上，人魚膏燭火在朱明淵經過時盡數轉綠。他循著斷尾指引來到祭壇前，七十二根盤龍柱上的鎖鏈正嘩嘩作響。阮香玉赤足站在萬妖鼎邊，嫁衣逶迤如血瀑，發間卻簪著那支他親手雕的白玉狐簪。
    "來喝合巹酒啊，夫君。"她轉身輕笑，眼底浮動著朱明淵從未見過的妖異金紋。萬妖鼎中騰起的黑霧凝成玄機子的臉："好徒兒，你送的這份大婚賀禮，為師甚是歡喜。"
    朱明淵突然暴起，沾血的匕首刺向阮香玉心口。刀刃沒入血肉的刹那，他手腕一翻挑斷了鼎耳纏繞的紅線——那是三日前阮香玉纏在他小指上的結發繩。假扮新娘的傀儡人偶轟然碎裂，露出鼎中真正的新娘：青鸞被鐵鏈貫穿琵琶骨，丹田處插著那支白玉狐簪。
    真正的阮香玉從梁上翻身落下，九尾卷起朱明淵撞向盤龍柱。柱身裂開的瞬間，地底傳來龍吟般的哀鳴，無數金色符文順著裂痕爬滿祭壇。玄機子的虛影在符文中扭曲："你以為破得了風水局？整個皇城都是..."
    "都是更大的鼎。"阮香玉咬破指尖在朱明淵眉心畫符，他後背的灼痕突然浮現出完整的地脈圖，"從你出生起，每日服用的"藥引"早把你的血煉成了活陣眼。"
    地動山搖中，朱明淵抓住阮香玉鮮血淋漓的手。她斷尾處新生的絨毛拂過他手腕時，他忽然想起靈珠幻境裏那個未盡的吻。此刻她唇上沾著血與硝煙，嚐起來卻是清苦的茶香——原來三年前上清河畔的初遇，她飲的那盞茶裏就融了半顆內丹。
    "要改命局，需斷龍脈。"阮香玉將斷尾化劍塞進他手中，劍柄上纏著兩人的結發，"但斬龍之人..."
    "會遭天譴。"朱明淵握緊她的手一同刺向陣眼，劍鋒沒入地麵的刹那，他吻住了她未說完的讖語。
    地宮穹頂碎裂的瞬間，他們看見真正的星空——紫微垣帝星旁，不知何時多了顆伴生的妖星。
    喜歡陰陽鬼嫁請大家收藏：()陰陽鬼嫁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