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影
    冷宮殘雪壓折枯竹時，李承稷正盯著掌心遊動的龍紋。暗河寒水浸透衣袍，懷中玉笏卻燙得灼人。他循著阿蘅所述方位摸索，指尖觸到井壁某處凸起——是前朝徽宗皇帝的落款，字痕間藏著粒鴿血石。
    "殿下。"
    嘶啞的呼喚驚得李承稷按劍轉身。腐壞的雕花拔步床後轉出個跛腳老太監，手中提燈照見臉上縱橫交錯的黥紋——竟是三年前因巫蠱案被淩遲的東宮掌印劉德全！
    "老奴的替身屍首還掛在西市旗杆上呢。"劉德全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碗大的傷疤，"當年酒池虯龍贈的護心鱗，倒是比慎刑司的剮刀硬些。"
    子時更漏聲中，李承稷跟著老太監鑽進佛龕密道。劉德全用黥麵蘸著燈油在牆磚畫符，朱砂混著屍油滲入縫隙："鎮妖司在玄武門埋了三百斤赤硝，祭壇下壓著天師府百年煉化的五雷印。"
    密道盡頭是座冰窖，寒霧裏跪著十二名玄甲衛。李承稷瞳孔震顫——這些本該死在宮變的暗衛，甲胄縫隙間都生著青鱗！
    "虯龍血浸過的鎖子甲，可避五行法術。"劉德全叩開冰棺，取出血色虎符，"但需飲過公子心頭血，方能驅使這些龍鱗衛。"
    李承稷割破手腕時，忽見冰棺倒影中有白蛟遊弋。酒娘的聲音隔著百裏傳來，混著鎖鏈撞擊聲："子時三刻往太廟柏樹撒雄雞血，能破天師的子午乾坤陣..."
    話未說完，冰窖突然震顫。劉德全將虎符塞進李承稷懷中，轉身撞向機關石門："老奴替殿下會會九幽司的狗！"
    石門轟然閉合前，李承稷看見老太監化作青麵獠牙的夜叉，骨杖揮出時帶起百鬼哭嚎。懷中的冰魄珠突然發燙，周衍殘魂凝成虛影："速去司天台取渾天儀！那物件能照出結界生門！"
    醜時的司天台浸在血霧裏。李承稷伏在飛簷上，望見渾天儀表麵爬滿蛛網狀血絲。七名天師府弟子正圍著銅儀插旗，旗麵繪著的二十八宿竟在緩緩倒轉。
    "那是逆周天星鬥陣。"酒娘的聲音突然從耳後傳來。李承稷轉頭驚見白蛟虛影繞梁而現，龍角斷了一截，"需用至親血脈破陣...鄭貴妃梳妝匣裏的金步搖，浸過先帝心頭血。"
    阿蘅從鬥拱間探出頭，發間芍藥已變成曼陀羅："我去偷步搖！姐姐說太廟東南角的..."小木精突然噤聲，渾天儀上的鬼金羊星宿爆出血光，照出她藏在梁間的身影。
    天師弟子齊聲叱喝，令旗化作火鴉撲來。李承稷揮劍斬落火星，劍氣觸到渾天儀竟被吸入銅儀。酒娘虛影突然暴漲，龍尾掃落簷角嘲風獸，獸口含著的銅丸墜地炸開毒霧。
    "走！"白蛟卷起狂風，李承稷趁機拽著阿蘅躍下高台。身後傳來天師弟子的慘叫——渾天儀瘋狂旋轉，將布陣者盡數絞入銅樞縫隙。
    五更時分，太廟古柏簌簌落雪。李承稷將雄雞血潑向樹根，血水滲入土中竟發出金鐵交鳴。阿蘅挖出個鎏金匣子，裏頭躺著半枚龜鈕玉璽——正是失蹤的鎮國神寶受命璽！
    "原來陣眼在此..."李承稷撫過璽麵螭紋，忽然聽見柏樹枝葉間傳來輕笑。抬頭望見酒娘倒懸枝頭，耳後銀鱗已覆滿半張臉，手中提著盞琉璃宮燈。
    燈芯竟是截指骨，燃著幽藍火焰。酒娘咬破指尖在璽麵畫符："祭天當日，將此璽擲入丹墀螭首，可破五雷印。"她突然劇烈咳嗽，鱗片縫隙滲出青金血，"但需提防..."
    話音戛然而止。宮燈爆出火星，映出十裏外太和殿頂的異象——八十一根盤龍柱正在緩緩轉動，每條龍口都銜著枚刻滿咒文的頭骨。李承稷懷中虎符突然震動，十二名龍鱗衛破土而出，甲胄上浮現金色咒文。
    酒娘身影淡如薄霧，龍尾卷起阿蘅拋向李承稷："帶她去洞庭湖...水君廟地宮..."最後幾個字被晨鍾震碎，琉璃宮燈墜地化作青煙，煙中浮現李琰與北狄狼王對飲的畫麵。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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