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鎮南侯府內暑氣未散，蟬鳴聲從庭院深處的樹上傳來，襯得夜色愈發靜謐。老梅樹雖不在花期，但枝葉繁茂，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投下斑駁的暗影。
    青玉案幾上擺著幾樣精致小菜，一壇陳年"英雄血"已經啟封，酒香濃鬱，帶著淡淡的鐵鏽味。呂師聖斜倚在憑幾上，月白中衣微敞，露出健壯的胸肌。他指尖輕敲杯沿，猩紅的酒液在琉璃盞中微微晃動，映著燭火，如血般妖冶。
    郭芙坐在他對麵，杏眼靈動，手裏捏著一顆蜜餞，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聖哥哥，今晚我們要不要去把那個妖僧處理了？”
    她說著，還抬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做了個"哢嚓"的手勢，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呂師聖低笑一聲，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酒液順著唇角滑落一滴，被他隨手抹去。他放下酒杯，淡淡道：“這個楊璉真迦，估計隻是個馬前卒，我們還得留著他，釣出幕後之人。”
    “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他今天在金殿上裝神弄鬼，還說什麽佛祖顯靈，差點害你被官家猜忌。”郭芙撇撇嘴，顯然對這個安排不太滿意。
    呂師聖唇角微勾，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放心，我也沒讓他好受。”他指尖輕點桌麵，一縷真氣在指間流轉，如細蛇般纏繞，“今日揍他的時候，我在他體內留了一縷‘蝕骨勁’，每日發作三次，每次發作時，猶如萬蟻噬咬，痛不欲生。”
    郭芙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手笑道：“聖哥哥，還是你聰明。那妖僧現在是不是正疼得滿地打滾？”
    “差不多吧。”呂師聖懶懶地應了一聲，伸手去拿酒壺，卻發現小龍女已經默默為他斟滿了一杯。
    她依舊清冷如霜，素手執壺，動作輕緩，連倒酒時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月光透過梅樹枝葉，在她雪白的衣袍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襯得她如畫中仙，不染塵埃。
    呂師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唇角微揚：“龍兒，怎麽不說話？”
    小龍女抬眸，眸光如古井無波，淡淡道："我在想，楊璉真迦背後的人，會不會和蒙古有關。"
    呂師聖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沉聲說道：“不錯，此人精通邪術，又能在臨安城內興風作浪，背後必有勢力支持。而且賈似道今日的態度也很奇怪，他明知楊璉真迦有問題，卻並未全力阻止，反而像是在試探什麽。”
    郭芙眨了眨眼：“那個老狐狸，肯定又在打什麽算盤。”
    呂師聖低笑："無妨，他想玩，我們就陪他玩。"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夜色漸深，呂師聖望著眼前這對絕代佳人，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搖晃，映出郭芙嬌豔如玫瑰的側臉和小龍女清冷似雪的輪廓。
    “聖哥哥，你喝太多了。”
    郭芙伸手去奪他手中的琉璃蓋，腕間金鈴隨著動作清脆作響。她杏眸含水，臉頰早已染上醉人的緋紅，像極了熟透的蜜桃。
    呂師聖低笑，指尖劃過她掌心，激得少女輕顫。他仰頭飲盡殘酒，喉結滾動間,滴酒液順著脖頸滑入半敞的衣襟。小龍女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那滴酒珠，待驚覺失態，白玉般的耳尖已泛起薄紅。
    “龍兒在想什麽 ？”
    呂師聖忽然傾身，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她耳畔。小龍女睫羽微顫，素來平穩的聲線竟有一絲慌亂，“沒……沒有。”
    郭芙見狀“噗嗤”笑出聲，蔥指戳向小龍女心口：“龍姐姐撒謊，你這裏跳得好快……”
    話音未落，她的指尖突然被一雙灼熱的大手輕輕握住。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那溫熱的掌心已虛扶著她手腕引向回廊方向。月光下，茜紅裙裾上的金線刺繡流轉著細碎光芒，隨著她踉蹌的步伐綻開一朵暗紋蓮花。
    “小心。”
    郭芙隻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被穩穩扶住。她下意識抓住呂師聖的衣袖，嗅到混合著沉檀與墨香的氣息。小龍女見狀立即起身，素白衣袂掃過案幾，帶翻的青瓷酒盞在青石地上濺起晶瑩水花。
    “聖兒。”
    “聖哥哥。”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個如清泉擊玉，一個似黃鶯出穀。呂師聖唇角微揚，左手虛扶著小龍女肘部，右手仍保持著守護的姿勢懸在郭芙腰後。夜風穿過回廊，將他未束緊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小龍女不著痕跡地退後半步，發間玉簪卻隨著動作"叮當"墜地。她正要俯身，忽見眼前玄色衣袖一閃，那支白玉簪已被呂師聖托在掌心。他低頭時，幾縷散發垂落額前，在月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
    “龍兒當心。”
    他聲音很輕，遞還玉簪時指尖在小龍女掌心短暫停留。郭芙見狀悄悄撇嘴，繡鞋尖無意識地點著地麵青磚。這個細微動作沒能逃過呂師聖的眼睛，他轉身時廣袖似無意般拂過郭芙腕間玉鐲，帶起一串清脆的碰撞聲。
    主臥前的海棠開得正盛，夜風卷著花瓣掠過三人衣袂。呂師聖停在雕花木門前，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海棠。暖黃燈光透過紗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斑駁光影。
    “夜露漸重。”他側身讓出路來，聲音裏含著難得的溫和，“我讓廚房備了薑棗茶。”
    郭芙提著裙擺跨過門檻時，聽見身後小龍女輕聲道："聖兒長大了，變得更加體貼人了。"這話語裏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柔軟，像初春溪水解凍時第一滴落下的雪水。
    燭光裏，呂師聖低頭輕笑的樣子忽然讓郭芙想起很多年前，她們一起習武練劍的樣子。鎏金獸爐吐著嫋嫋青煙，將三個人的影子投在繪著水墨山雨的屏風上，漸漸融成一片朦朧的暖色。
    窗外，夏蟲鳴叫忽止。一陣夜風掠過，烏雲悄然遮蔽了月光，屋內頓時暗了下來。唯有床榻邊的鎏金燈台上，一支紅燭仍在靜靜燃燒，昏黃的燭光將他們的身影投在輕薄的紗帳上，影子隨著動作不斷變換著姿態。燭芯偶爾爆出細小的火花，光影便隨之顫動，讓紗帳上的剪影更添幾分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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