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燈光從茶櫃後漫出，在瑤瑤披散的墨發上鍍了層淺金。她指尖輕點香薰蠟燭，白檀香便與白茶的清冽纏綿升起。青瓷茶具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茶餅被銀刀輕撬時發出細微的脆響。
    “大家晚上好呀，六一快樂呀——”她將一撮銀白的壽眉茶葉撥入壺中，水汽氤氳了她的側臉，“久等啦！” 滾水注入壺中，茶葉在透亮的玻璃壺腹裏舒展沉浮。
    一條突兀的彈幕刺破滿屏的問候：【主播看著年紀不小了吧還過六一呢？】
    水流聲未停，瑤瑤執壺的手腕穩如執筆。她抬眼看向鏡頭，唇角梨渦漾開：“我覺得自己還很年輕呢。” 水柱精準落入品茗杯，“心態是朵永不凋謝的花呀——祝屏幕前的大小朋友，節日快樂！” 她端起茶杯虛敬一下，彈幕瞬間被【瑤瑤節日快樂！】和鮮花表情淹沒。
    【瑤瑤和徐老師同居了嗎？住在中天街附近嗎？】幾條彈幕執著地追問。
    她笑而不答，蔥白指尖卻撚起一顆我準備的芥末夏威夷果。貝齒輕嗑，“哢噠”一聲，濃烈的芥末味直衝天靈蓋。
    “咳咳…！” 她被嗆得瞬間紅了眼眶，卻強忍著淚花擺手，聲音都變了調，“這、這個提神醒腦…效果拔群！” 她灌了口茶，眼角生理性的淚水要落不落，反倒平添幾分楚楚。
    讀著另一條彈幕“陳老師，小時候有什麽囧事嗎？”“囧事啊，我想想……小時候可真是‘作死’小能手，” 她揉著眼角笑歎，指尖無意識撫過左眉梢那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小疤，“給鄰居狼狗喂肉幹，被它牙齒‘親’了一口；偷穿媽媽的高跟鞋，在樓梯上摔飛出去，眉骨磕在花盆沿上……” 她頓了頓，托著腮陷入回憶，“最懸的一次，從老家閣樓踩空，噗通掉進樓下收廢品的三輪車紙箱堆裏，毫發無傷！我媽說我是‘紙箱俠’。” 她自己也覺得好笑，肩膀微微聳動。
    “還有啊，饞蘋果，家裏買的每一個都被我偷偷啃一口留個牙印做記號。最離譜的是有次口渴，抓起我放櫃台上的‘雪碧’猛灌一大口——結果備用汽油！” 她皺起鼻子，仿佛那可怕的汽油味還縈繞在舌尖，“呸呸呸！那味道，三天都散不掉！” 她拍著胸口心有餘悸的樣子，惹得彈幕一片【哈哈哈，保護神忙壞了】和【心疼夢瑤三秒】。
    忽然，她目光定格在某條彈幕上，撥弄茶葉的手指停了下來。“相信愛情嗎？” 她輕聲讀出，像是被這個問題輕輕撞了一下心口。青瓷茶匙在杯中悠悠轉了三個圈，茶水映著她低垂的眼睫。
    “哈哈，怎麽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她抬起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鏡頭外矮幾上，那張我們依偎在洱海邊的合照一角。“當然相信啊，” 聲音輕軟得像拂過茶麵的熱氣，“隻要你……” 梨渦更深了，“愛對了人。”
    書房裏，我手機屏幕忽然亮起“特別關注”的提示。指尖一點，瑤瑤的直播間畫麵跳了出來。幾乎同時，屏幕裏的她像被無形的線輕輕一扯，瞬間坐直了身體。她微微前傾，手指有些慌亂地在屏幕上劃拉：“啊？是……是徐子墨老師嗎？”
    待看清那個帶著金v的id確認無誤，她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倏地向後軟倒在椅背上，一隻手捂住嘴，卻擋不住從眼底滿溢出來的笑意，眼睛彎成了兩泓月牙泉：“啊……你來了呀~” 那尾音拖得又軟又糯，帶著點小小的驚喜和嬌憨。
    她側過身，手肘支在茶桌上，將半邊臉頰輕輕枕在交疊的手背上。另一隻手抬起，纖指在發鬢邊比了個小巧的心形，歪著頭對著鏡頭笑：“節日快樂呀……” 她頓了頓，舌尖像含了顆糖，輕輕吐出那個獨屬於她的親昵稱呼，“墨。” 說完自己先繃不住了，低頭將臉埋進臂彎，肩膀微微聳動，悶悶的笑聲透過麥克風傳來，甜得發齁。
    評論區瞬間被核彈引爆：
    【啊啊啊啊啊這聲‘墨’我沒了！】
    【嫂子嬌羞暴擊！血槽已空！】
    【民政局呢！快把她們鎖死！】
    【救命！徐老師你看到了嗎！你老婆甜度超標了！】
    瑤瑤猛地抬起頭，強行板起小臉，甚至刻意壓粗了嗓子：“誰、誰嬌羞了！我嬌羞啥呀！” 她挺直腰背，像棵努力拔高的小白楊，手指卻緊張地揪住了桌布邊緣，“看！腰板挺得多直！” 然而通紅的耳朵尖和微微顫抖的睫毛，早已將她的“鎮定”出賣得幹幹淨淨。
    我忍著笑，在彈幕的汪洋大海裏潛水。話題很快被粉絲們帶到了《新龍門客棧》。
    “賈廷那個轉圈啊？” 提到戲，她眼睛倏地亮起來，像落進了星子，“我們練了……”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緊急刹車，戰術性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掩飾那個差點脫口而出的“三十多遍”。
    “《斷橋》……” 當有戲迷問及這出經典時，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瓷杯沿上冰裂的細紋，那溫潤的觸感似乎帶來一絲慰藉，聲音也低柔下來，“近期……可能有點難。” 未盡的期待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輕歎，在茶香裏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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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條帶著明顯挑刺意味的彈幕滑過：【子墨有好閨蜜阿琳，夢瑤有誰啊？】
    瑤瑤的目光在彈幕上停頓了兩秒，沒有立刻回答。她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仿佛在品味茶湯，也像在斟酌話語。放下茶杯時，她臉上綻放出一個溫暖又坦然的笑容，聲音清亮而柔和：“子墨有阿琳，她們是很好的朋友呀。”
    她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鏡頭外我所在的方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蜜和篤定，“而夢瑤，我有子墨啊。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都是我珍惜的人。” 這個回答既坦蕩又巧妙，既回應了質疑，又不動聲色地強調了我們的關係，彈幕立刻被【格局打開！】【瑤瑤好溫柔】刷屏。
    眼看手機電量圖標已經變紅閃爍，瑤瑤拿起手機晃了晃：“好啦，最後1的電量，留給我們說再見好不好？答應你們，下次一定充滿電再來！”
    粉絲們依依不舍，紛紛刷屏要求最後唱首歌。
    “好吧好吧，”她無奈又寵溺地笑，重新拿起那個被當成話筒的茶勺，“電量告急，就唱一小段《童年》當晚安曲咯？跑調了不許笑！”
    前奏音樂響起，她緊張得手指蜷縮。“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清甜的嗓音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屬於戲曲演員特有的婉轉腔調，像山澗清泉淌過鵝卵石，意外地好聽。原本喧鬧的彈幕竟安靜了片刻，隨後被【天籟！】【耳朵懷孕了！】刷屏。
    她唱得投入，身體隨著旋律輕輕搖晃，眼睫低垂，唇角含著不自知的溫柔笑意。暖黃的燈光溫柔地包裹著她，茶湯在杯中蕩漾出細碎的金色漣漪，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手機屏幕上的電量圖標也掙紮著徹底變黑。直播畫麵在瑤瑤對著鏡頭揮手、帶著溫暖笑意的“晚安”口型中，溫柔地凝固，然後陷入一片寧靜的黑暗。
    茶室裏，檀香餘韻嫋嫋，未喝完的茶湯在杯中漸漸冷卻。瑤瑤對著黑屏的手機，輕輕舒了口氣，嘴角卻依然噙著那抹溫柔的笑意。她起身，開始哼著剛才那首《童年》的調子，輕手輕腳地收拾起茶具，暖黃的燈光在她身上流淌，像一幅靜謐美好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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