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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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公敵篇【其二】
    “總司令員,你對血脈計劃其實是完全知情的,對嗎?”
    “小子,等你到了我們這歲數,或者說更老一些就明白了,什麽金錢美色,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其實是壽命,如果能夠永生,任何財富都是唾手可得的。”
    “正因如此,我的力量絕對不能被任何人得到。”
    “人類至上,子文同誌,明白嗎?”
    “嗬嗬,人類至上?究竟是為了人類,還是你們世家至上呢?真是虛偽至極!”
    “小子,你不是說在想辦法讓你的雪兒回到你身邊嗎?血脈計劃就有一部分,將人複活的內容……”
    “夠了,我的雪兒,我自會讓她回到我身邊,我可不會相信你們這些老不死的混球,據我所知,你們甚至連拿小孩跟你們身體進行換血的這種齷蹉行徑都能搞出來,鬼才會相信你們!”
    “子文,那些世家,肯定會猜到是你將這些數據摧毀,快離開吧。”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不殺你?”
    “不,而是真心希望你能盡快離開,子文,我其實已經當你是我的孩子,說來也是諷刺,我讓那孩子參軍原本就是讓他鍍鍍金,以後走進政壇也好多點資曆,結果呢,浴火煉成了真金,雖然他犧牲了,但我不後悔,他是個漢子,我很自豪能有曉明這樣的孩子,曉明犧牲以後,我就把你當我的繼承人了,現在盡管你的力量非常強大,但終究你還是個人類,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找個地方,帶著亞軒兒,平靜的生活,曉明已經犧牲了,我不希望你也死去,以後不要再摻和進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政治鬥爭中了,如今的殘局就由我來幫你收拾吧。”
    木子文看著總司令員已經斑白的頭發,心裏不由的有些發酸,他何嚐不是十分尊重他這個總司令員呢?總司令員這些年為國家和民族鞠躬盡瘁的種種行徑,他都是看在眼中的,可惜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回頭路了。
    “好,我答應你,總司令員,我自願放棄所有軍職和軍銜,包括軍籍和待遇,我要帶亞軒兒離開,遠離這是非之地。”
    “可以,我批個條子,就說亞軒兒中校外出執行長期任務,你以後就和她好好生活吧,有時間就回來看看,軍隊永遠是你的家。”
    “這詛咒之刃,我需要帶走,不能留在這裏。”
    “請自便。”
    木子文跟隨總司令員穿過幽長的地下通道,作戰靴在金屬地板上叩出規律的聲響。夕陽的餘暉透過防彈玻璃斜照進來,在總司令員銀白的鬢角鍍上一層淡金。老人抬手解開軍裝最上方的紐扣,這個曾經挺拔如鬆的身影,此刻竟顯出幾分佝僂。
    總司令員對他說:“也不早了,再怎麽講,以後我們兩個見麵的機會會少很多,要不吃個飯再走?也算是餞別禮了。”
    木子文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總司令員見狀,開心的說:“好,“餞別宴設在頂樓觀景台如何?當年你帶隊奪回渤海灣的時候,我們在那裏看過慶功焰火,那我就讓後廚多炒幾個硬菜,咱們兩個喝一杯,至於軍紀什麽的,就去他媽的。”總司令員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勳章鏈,金屬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走廊裏格外清晰。木子文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那道褪色的戒痕——三十年前空襲中,正是這枚婚戒卡在變形的艙門裏,讓他永遠失去了發妻。
    基地警笛聲突然大作,警報聲撕裂黃昏時,亞軒兒正站在基地正門的合金閘門前。少女纖細的身影被探照燈拉成長長的剪影,軍裝下擺沾著泥濘,顯然獨自穿越了外圍雷區。她抬手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這個曾在戰場上直麵巨獸都麵不改色的中校,此刻睫毛上卻凝著細小的冰晶——那是淚水在寒夜裏凍結的痕跡。
    木子文和總司令員衝到外麵,隻見亞軒兒穿過無邊黑暗,仿佛身披銀白月光,無數水滴化作利刃,毫不畏懼的與全副武裝的軍隊對峙,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孩,一時間竟讓他看得有些癡了。
    很快他反應過來,跑到她身旁。
    “亞軒兒,你怎麽私自跑這裏來了?”
    “我來為你討回公道!”
    “不不不,亞軒兒,我已經和總司令員說好了,以後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住,那些軍銜什麽的都是浮雲,後麵的問題由我來解決。”
    “可是你是拯救了人類的英雄,是為了我們人類文明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之際的英雄,我不會忍受你遭遇不公對待的!”
    “亞軒兒,我現在無依無靠,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可以親近的人了,我不希望你出事,你趕快離開這裏!”
    “以前咱們高中的時候可算是穿過一條褲子的鐵哥們,子文,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王亞軒,你現在依然是一名軍人,你這樣做與叛國無異!”總司令員怒吼。
    “那國家和人民怎麽能背叛我們的英雄!你們倒果為因,明明子文他對人類文明如此忠誠,可你們的種種行徑,是逼他反!”
    “你!”總司令員怒目圓瞪。
    “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而一個有英雄卻不知道尊重的民族是極其可笑的,你們這些素食餐位的老東西,為了你們那所謂的永生大計,想讓我們的英雄淪為階下囚,我王亞軒,絕不答應!”
    “東康已經不複存在了!現在世界隻有一個政府——人類聯合體政府,背叛聯合體,等於是背叛了全人類!”
    “他們怎麽敢!“她盯著總司令員胸前的金色綬帶,聲音裏帶著壓抑的顫抖,“用三萬萬將士的鮮血染紅的綬帶,現在要用來絞殺最後的英雄嗎?“懸浮在空中的水珠突然凝成冰棱,在探照燈下折射出冷冽的藍光。木子文恍惚想起數年前那個暴雨夜,這個總被戲稱為“醫療兵“的姑娘,正是用這樣的冰棱刺穿了變異章魚的心髒,把重傷的他從海底拖回人間。
    “人類文明步入了正軌,而拯救文明的英雄,卻陷入了黑暗,這樣的人類聯合體,不如早點消失為好!”
    “真是個倔強又多情的女孩啊。”他感慨。
    木子文清晰的意識到衝突不可避免,按照原本計劃,他打算控製住總司令員,然後利用自身的力量,慢慢滲透控製人類聯合體政府,利用人類文明集體的力量,尋找到複活雪兒的方法,但是亞軒兒的出現擾亂了他的計劃,為了亞軒兒的安危,他隻能臨時啟動備用計劃了,至於如何複活雪兒,隻能另尋他法了。
    當第一發激光炮擦過亞軒兒肩頭時,木子文嗅到了熟悉的鐵鏽味。不是血的氣息,而是那年深秋,他和雪兒縮在防空洞裏分食最後半塊壓縮餅幹時,通風管道滲進來的雨水味道。
    他長長地歎息,為了保全亞軒兒的名聲和安全,他隻能啟動備用計劃了。
    他機械地抬起右手,看著無人機鏡頭裏自己扭曲的倒影——這個動作曾在無數戰地報道中出現,那時他身後是歡呼的民眾,此刻卻隻剩刺目的紅光在警報器上流轉。
    他一下弄暈了亞軒兒,讓提前準備好的攝像無人機運行,對著全球直播。
    “從此刻起,o級軍官亞軒兒被我木子文劫持,我木子文幫人類奪回了海洋,奪回了失地,可惜人類不懂得感恩,那麽隻好讓你們知道我的怒火!”
    同時,他穿梭到會議室,幾個人類聯合體高級官員正在舉行會議,他們看到木子文氣勢洶洶的出現,都立刻起身,一名老者低聲說:“木子文大校!你想做什麽?”
    “你們這些世家大族推出來的官員總是認為自己是棋手,而我是棋子,現在老子要把你們的棋盤給掀翻,拿起來砸在你們臉上,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麽辦法執行那狗屁血脈計劃!”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可是人類聯合體政府高層,你這個小小的軍官竟敢害我們!”
    “你們是誰,哼哼,沒有足夠暴力作為基礎的權力,不過風中野草,雨中蠟燭罷了!”
    話畢,他一把抓住開口說話那官員的腦袋,抽取其魂魄,頃刻吞噬煉化。
    “對不住了各位,你們的人頭,我可要借一借了。”
    在直播無人機麵前,他刻意將幾人的魂魄顯露出來,讓普通人也能看到,接著他瞬間將束縛住的幾個高級官員的魂魄汲取出來,公然吃進了肚子,甚至專門讓他們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吞噬魂魄時,木子文刻意放慢了動作。那些半透明的靈體在鏡頭前掙紮的模樣,讓他想起雪兒彌留之際的蒼白手指。最年長的議員脖頸間滑出個翡翠吊墜,刻著“平安“二字的手工刻痕與雪兒當年送他的別無二致。他閉眼咽下這縷魂魄,舌尖泛起的苦澀竟蓋過了報複的快意,一刹那,他表情變得及其猙獰,甚至還有欣喜——原來人類的魂魄如此美味!果真比怪獸的魂魄美味許多。
    前來包圍的軍隊用新型激光炮攻擊他,但都被觸手擋下,木子文毫發無損。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爾等魂魄就是我的食物!”
    他猖狂的大笑著,隨後他帶著昏迷的亞軒兒,通過空間穿梭離開了基地。
    在踏入虛空裂縫的一瞬間,他與總司令員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都是那般的無奈,也許下次再見,就不得不成為敵人刀鋒相向了。
    “我這是……在哪?”亞軒兒幽幽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行軍床上。
    “你醒了,”木子文就在她身旁,“這是東康中部山區的一個山洞,沒人能發現這裏,外麵盡是些植物異化的怪物,除了我,沒人可以敢靠近。”
    山洞附近的花草異化成的怪物形成了天然屏障,有木子文的存在,那些花草異獸也不敢靠近有強烈死亡氣息冒出的山洞,因此這裏非常適合當庇護所。
    “你為什麽要打暈我?”亞軒兒這才反應過來,她坐起身,憤憤不平地盯著木子文。
    “因為這是為了你的名聲和將來考慮。”
    “名聲?”
    “不打暈你,我不殺幾個人,那你就會被當做我的同黨,但是你放心好了,亞軒兒,我打暈劫持你還有我吃掉幾個官員魂魄的畫麵都全球直播了,你現在算是受害者,等過段時間,你依然可以正常的在人類社會裏生活。”
    亞軒兒捂住嘴,她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釀成了大錯,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對不起,子文,我不該任性的。”
    “沒事,小問題,歸根究底你是為了我,我木子文現在孑然一身,唯一擁有的就是這點樸實無華的力量,我能用這力量為你做點事情,也算是有所作為了,等後麵找個機會,你還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畢竟有你家族在,不必太過擔心。”
    “我不在乎家族,我現在最在乎的是你。”
    “我理解你的心情,亞軒兒,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陪我,是我木子文前輩子修來的福分,但你也不能為了我犧牲太多自己的幸福,我木子文或許餘生都要四處飄零,無家可歸,你在我身邊,隻會吃許多不必要的苦,這等顛沛流離的生活,你能適應嗎?你不該跟我來吃這樣的苦。”
    “我心甘情願,子文,我,王亞軒,就跟定你了,你可知,能陪著你就是我亞軒兒的幸福,子文,別擔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幫助人類奪回了海洋,可惜卻有如此遭遇,也罷,現在咱們好好生活吧,我把許多日常家具都搬了過來,山洞也被我清理了一遍,非常幹淨,山洞深處還有泉水,你放心住這裏吧,我們的坐標非常隱蔽,山溝溝裏麵,沒人能發現這裏。”
    接著,木子文點開了燈,這是他臨時做的太陽能燈,這片山林陽光充足,他也將太陽能板做了充足的隱蔽措施,
    “子文,我有點冷。”
    “哦豁,忘帶生火的工具了,你等一下。”
    木子文於是用念力操縱幾根幹木頭對準堆砌地木柴飛速旋轉,終於生起了火。
    泰坦之神看不下去:“她意思是讓你抱著她。”
    木子文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看著她,亞軒兒無聲笑了笑,主動靠近他,木子文順勢把她摟住。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晨霧漫進山洞時,亞軒兒發現木子文站在崖邊,指腹反複摩挲著頸間的寶珠。遠處廢棄城市的輪廓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像極了他們兒時用積木搭的城堡。
    “子文你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亞軒兒,我夢見了許多往事,我心有不甘呐。”
    “子文,你是否嫉恨著總司令員乃至全人類?”
    “還不至於,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我隻是極度的思念雪兒。”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子文,你別擔心,你也無需在意我的名聲,我亞軒兒雖也算所謂世家的一員,但我願意陪你,無論前頭有多艱險,我都不會退縮。”
    木子文發出了溫柔的笑聲:“好,我也絕不會退縮,誰退縮,就罰誰去操場跑個十圈!”
    兩人對視相笑,冰冷的山洞此時有了家一般的溫馨。
    “若是哪天我也死了,子文,你也會把我的魂魄放在身邊麽?”
    “不許這樣說,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亞軒兒,無論怎樣,我都會護你周全。”
    木子文看著深情凝望著他的亞軒兒,他清晰的知道,曾經美好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子文,”亞軒兒遲疑了一下,“能講講······雪兒的事情麽?關於你和雪兒,我聽別人說過你和她······還有婚約。”
    他這樣鐵骨錚錚的漢子,生剜子彈眼都不眨,一滴淚沒掉,唯獨每當提到她,隻有每次提到她,他都頃刻間淚流滿麵,在場之人無不為之動容:“我······婚約早就沒了,因為她已經死了。”
    木子文從脖子上取下靈魂寶珠。
    “你看,她,她的魂魄就在這靈魂寶珠裏長眠,我終有一天會找到辦法,讓她蘇醒回到我的身邊。”
    亞軒兒心疼地抹去他臉上的淚水,隨後無言地抱住他。
    木子文深吸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了,大約兩百公裏外,有一個小城市,我們去那裏看一下,有沒有什麽物資是我們需要的。”
    山洞裏的火光將亞軒兒的側影投在岩壁上,躍動的光影中,她正用軍刀削著木子文獵來的野果。這個動作讓木子文想起他們初遇時的野戰醫院,剛畢業的軍醫實習生也是這樣笨拙地削著蘋果,果皮斷成七零八落的碎屑落滿白大褂。如今那雙手布滿老繭,卻依然固執地保留著塗透明指甲油的習慣——亞軒兒曾說這是為了在解剖時能快速找到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