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貴妃十分篤定，“我不信，我已經經曆了七次，就還有第八次第九次，這一世我失敗了，但也活到了三十多歲，已經比前六次都成功，等下一世，我一定能青春永駐長生不老。”
    鳳輕輕垂眸，“你在做夢。人的生命軌跡隻有一次，雖然你的記憶裏有六次輪回的經曆，但對這個世界而言，你也不過是曇花一現，連個水花也不會濺起。除了謝家的人，皇宮裏的人，誰記得世上有一個謝婉？不，就連謝家也要覆滅了。不惜殺死親生骨肉換來的命格，終究不是你該有的東西。”
    謝貴妃努力維持的完美容顏有了一絲裂痕，她恨恨的望著兩人，“你們都是有本事的，原本也該是我的助力，為什麽要背叛我？我隻是想活著，想過人人稱羨的生活，我喜歡萬眾矚目，這有什麽錯？”
    容棠道：“你也算得到了想要的生活，活了七次，都沒有活到老，換言之，你一直是青春美貌的模樣。你有什麽不滿足呢？是愛嗎？你沒愛過別人，又何必期待別人愛你，父母，兄弟，子女，這些在你眼裏都可以是工具，能托舉你的你都利用，不能托舉你的，你也可以無情拋棄。謝婉，你才是生生世世的天煞孤星。”
    謝貴妃神經質的笑起來，“你要發泄怨氣，我也能理解。現在我知道你有本事了，下一輩子，我努力做你的好母親，或許你能給我打一片不一樣的江山。”
    她轉身走進內殿，將白綾甩上房梁，腳踩木凳，把頭伸了進去，毫不遲疑的蹬倒。
    容棠和鳳輕輕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從容赴死，然而僅僅幾秒鍾後，她好像後悔了，雙腳用力踢蹬，兩隻手抓白綾，蹬大的眼睛絕望的求救，舌頭漸漸伸出來老長……
    在她停止掙紮之後，鳳輕輕射落白綾，容棠對外宣稱，“謝貴妃已畏罪自盡。”
    有兩個嬤嬤進來驗看，確信謝貴妃真的死了，便去向皇後娘娘回話。
    天黑之後，謝貴妃的屍體被拖到城外亂葬崗，逆臣家裏出來的，又被廢了，她當然沒有進皇陵的資格，死也死的無聲無息。
    謝貴妃原宮裏的人無一幸免，全都灌了毒酒，宮外，對謝家的清洗輻射到親族，舉凡旁係，旁旁係，三代以內姻親關係，門生故舊，無不下獄。另有一隊人馬手持抄家旨意遠赴謝家本族，這一次宣寧帝勢要將謝家連根拔起。
    其他三家物傷其類，也不是不想保，可這一次謝家真的是觸碰了皇家底線，也違背四大世族當年和南宮皇族的約定，按照宣寧帝的話說，“朕對謝家仁至義盡，謝家一再辜負，是可忍，孰不可忍。”
    謝家的敗落已經勢不可擋，強行阻止，隻會讓自家也擔上犯上謀逆的罪行，世家是不怕皇族，是因為他們掌握仕林風向，一旦越過那道底線，站不住法理，普通百姓對世家的反彈也足以顛覆。
    鄭長治在家談論此事，還有很大的不解，”毒殺淮王和其他皇子都還說的通，何必多此一舉在百姓家裏散毒？”
    鄭久安有長期辦案的經驗，也覺得在百姓家裏散毒多此一舉，但他在大理寺提出質疑時，也有下屬反駁他，“他是想造成一場混亂，等皇室子弟們先後遇害，把他們謝家的女兒嫁給淮王，下一代君王就在他們掌握中了。”
    他道：“這麽說好像也有理，但就是有一點，大法師畏罪自盡太可疑，他不死，說不定還不好定謝家的罪。”
    “但是容指揮使已經查清，大法師就是南朝偽太子的親信改扮的，謝家也藏了很多刺殺淮王的死士……”
    “糾正一下，刺殺淮王的死士當場都死了。”
    “那也已經證實，是同一夥人。我們都知道大人和謝家同屬四大世族，你們祖上都是相互聯姻相互拉扯的，現在謝家謀逆是事實，難道大人還要維護嗎？”
    鄭久安隻能閉住了嘴。
    此麵對大哥的疑問，他就算有滿腹不解的迷團，也隻能化做一句，“刑部和大理寺都認定了謝家謀逆罪成立，表示不幹涉金羽衛行動。至於南宮璟……”
    那都不用問，他兒子還沒脫離危險，他會有心情調查謝家冤不冤！
    何況上百個死士武力對抗抓捕眾目睽睽，謝家無論如何解釋不清，謝太傅也沒有表示過想要解釋的意願。
    鄭長治道：“謝家是真的保不住了，平衡即將被打破，我們鄭家要謹慎行事了，一旦被陛下抓住把柄，百官和百姓們下意識會拿鄭家和謝家比。先祖曾經說過，不要小看百姓的力量，也不要高看百姓的智力。咱們四大世族屹立不倒數百年，靠得就是這裏。”
    他用手點自己的腦子。
    這一點，鄭久安當然明白，他們的族學堪比府學，聘請天下大儒任教，族中子弟自小就接受高等教育，隻要有讀書才能，任何一個孩子都不會被埋沒。
    當年他流落江南，就是投身在遠的不能再遠的鄭氏旁支那裏，本家都能給他安排天下第一大儒崔恕教他，才有了文武雙全探花郎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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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本家沒有好的讀書苗子，也有無數寒門學子投身於我們族內，但凡他未來能有一星半點出息，也忘不了鄭家的托舉之恩。所以大家族長久的繁盛之道，就是書本和知識，守住這些，就是守住了家族根本。”
    忽有管家來報，“大公子，永樂郡主又派人來換書。”
    王芙自從接管書肆，的確是當成一個重要事業來幹，當她和崔敏舒的陪嫁書不夠學子們抄時，她就想想到了“換”，用自己手裏的孤本，換鄭家的孤本。
    隻有天知道，孤本到了她手裏就不“孤”了，都被抄寫很多遍，更有一大部分印成了商品出售。
    鄭長治端茶的手頓住，忽然感覺很不對勁。
    王芙來換書，這在他們四大家族很平常，為什麽他感覺腳底晃動？
    這一定是錯覺。
    “給她換吧。你明天問一問，謝家的藏書都抄去哪了？”
    往年抄沒的東西都會由戶部官賣，他們四大世族別的不在乎，最在意的是田地和書本，田地應該還不會馬上出手，但是書要早一點拿到，晚了就沒了。
    管家道：“書？老奴親自去看過了，金羽衛已經把謝家藏書閣搬空了，聽說是七公主進宮要求的，謝家的書全都沒入太學院書樓。金羽衛連金銀珠寶都沒搬，先搬空了書閣。”
    鄭長治以手摸腮，容棠一直給他的感覺是個有幾分小聰明的粗人，料不到對書本也這麽情有獨鍾。
    “那就密切注意謝家的田莊，一旦有要賣的跡象，大量吃進。”
    謝家既然保不住了，那麽分一塊最大的蛋糕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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