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執念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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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與你們為敵,我隻想問,她在哪?”
    公孫無極凝眉想了一下,這個“她”應該是指江南靖安侯府鳳六。
    他和容棠,都做過鳳六,嚴格意義上,又都不是鳳六。
    “別執著了,這世上早已經沒有鳳六,你曾經喜歡過的那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一切都是你的幻想。”
    分明是能打江山,安社稷的人,他卻總幻想拘在他的後院洗手做羹湯,可憐亦可笑。
    “是不是……是不是……”
    鄭久安顫抖著,說不出那個名字。
    “不是他。”
    公孫無極矢口否認,“不是你能配上的人,別妄想了。”
    鄭久安驀然住手,公孫無極又一劍刺穿他右肩胛骨,這讓他感覺,鄭久安已經沒有打鬥的意誌。
    鄭久安悶哼一聲,兩肩血流如注,基本上已經沒有反抗餘力。
    “我不想與你們為敵,希望這兩劍能打消你報複鄭家的念頭。”
    鄭久安喘息良久,心中後怕起來,他太衝動了,沒有顧慮到形勢比人強。
    “這卻也要看你造成了什麽後果。帶我去找那人,說不定我能放過鄭家。”
    鄭久安環顧四周,黑洞洞的火槍口,死亡氣息撲麵而來。
    “好,我帶你去。”
    縱身飛掠宮牆,三兩息之間,遠離了火槍攻擊範圍。
    再回首,僅有公孫無極一人跟得上他的速度。
    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就像黑夜裏的兩道流星,迅速穿梭在上京屋簷瓦舍上空。
    鄭久安一邊穿行,一邊止不住的心頭悲涼。
    四年前,他也是這樣從鳳六住處逃走,身上被撒滿了磷粉,一路火花帶閃電,被追成了一條狗,累到脫力半死,心裏卻是幸福甜蜜的。
    他也真正的愛過,隻可惜那麽短暫,短暫到什麽時候丟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到頭來,鏡花水月一場空,便是相見,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兩個時辰後,曙光乍現。
    城北玉泉山上,白發容棠推開一塊石頭,出現在清晨曙光下的視野裏。
    玉泉山是上京城中山,向來是皇家園林,山中出溫泉,好幾個王府都在這裏有別院,有一條密道直通皇宮,也就不奇怪了。
    山頂與鄰山之間有一條狹長的縫隙,遠看細小,走近了,實則也很寬大,填進去萬把屍體,也就鋪滿縫底的樣子,實在是殺人埋屍,毀屍滅跡絕佳場所。
    容棠走近時,正聽有人娓娓而談,“朕的父皇是大越嫡皇子,他才是大越正統。朕是父皇的嫡長子,朕才該是大越未來君主,別的都是謀逆反王。”
    轉過去,那人身姿英挺如竹,氣質卓然,一襲明黃龍袍,隻差皇冠蓋頂。
    單看其後影,也是一個不世出塵的人物,可惜聽他說話,已經偏執到病態的地步。
    山風獵獵,隻有風聲,沒有人回答。
    寒光刺目的劍指向樹上吊著的老者,“你說話!你承不承認你是反王?”
    宣寧帝不語。
    花白的頭發迎風飄揚,偶爾抬一下頭,又垂下去,讓一度懷疑他斷氣的人再次相信,他還活著。
    “朕才該是大越皇帝,你們都該死。你該死,你兒子孫子,都該死。這條密道隻有朕知道,當然也是朕的父皇告訴朕的。為什麽你們不知道?因為皇祖父就沒想讓你當皇帝,這本就是皇位繼承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自說自話,自我亢奮了好一陣子,直到身旁傳來啪啪拍掌聲,“說的好。”
    “是誰?”
    激昂的人神情緊繃,長劍指處,一個人仿佛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很久了。
    他也是花了一陣子才認出來容棠。
    滿頭銀絲飛舞,眼睛上蒙著一塊布,臉頰是不正常的紅。
    “你……”
    看到容棠這個樣子,這人並沒有很吃驚或者害怕,反而精神更加亢奮。
    “果然如此,朕就知道,這世上有不同尋常的寶物,得之便可得天下。”
    他貪婪的盯著容棠胸前掛著的佛珠,“這就是天珠吧?那個女人果然沒有騙朕,天珠能令人青春永駐,也能讓人起死回生。這就是慧慈大師的秘密。朕就說,重活一世,老天都給了朕機會,不可能失敗。”
    見容棠一直不說話,他又轉了一種語氣,“你是謝氏的兒子吧?她已經和朕說了你們的事,你放心,朕赦免你們欺君之罪,隻要你將天珠獻上來,助朕成就皇權偉業,朕就封你為異姓王。”
    “那個女人?你見過她了?”
    “當然。”
    回答他的語氣很得意,“雖然你們把她藏起來,架不住她自己要跑。她在街上胡言亂語,說自己是當朝貴妃,所有人都當她瘋了,可是朕相信她的話。朕曾經活過一輩子,知曉過去未來,大越就是朕的,哪怕現在有一點點偏差,也一定會回歸正統。”
    “她在哪?”
    “誰?謝氏嗎?真是麻煩!她被綁在上山的小路上,總之你把天珠給朕,她就能活。”
    容棠仿佛是鬆了一口氣,隨之,白發飄揚的更詭異,好像每一根發絲都反射著朝陽的光。
    天空風起雲湧,大團大團的雲向玉泉山聚攏,轉瞬間幾乎將玉泉山籠罩。
    剛剛升起的朝陽,便被這一片雲遮擋,亮起來的玉泉山,轉眼又暗了。
    “天珠給朕。”
    是不容拒絕的口氣。
    容棠取下天珠,正要扔過去,忽然頓住,“你說未來必然是你做皇帝,可我還沒看清你的臉。你是淮王嗎?”
    對麵傳來急促的喘息,“朕是淮王。”
    “你說謊。我認識淮王,他不長你這樣。”
    對麵之人臉上,戴著公孫無極的假麵具,他不想再次弄錯。
    “不就是一張麵具嗎?你又何必在意此刻看到的是什麽樣?總之朕繼位之後,就會用淮王的身份。”
    容棠一哂,“南宮衍,把麵具摘了。”
    對麵的人身體微微抖動,“你胡說什麽?朕是淮王,不是南宮衍。”
    “你一邊以嫡皇孫自詡,一邊又不承認自己就是南宮衍。怎麽,南宮衍那個身份令你無法麵對嗎?哪怕是戴上別人的麵具,一輩子用別人的身份活著,也不敢用真實麵目見人?還是你自己也清楚,南宮衍這個名字臭名昭著,臭到連你自己也不能麵對了?”
    “你住口。朕是正統,這皇位本該就是朕的,用什麽身份,那也是他們欠朕的。”
    南宮衍癲狂不已,揮動手裏長劍,向著容棠方向不斷劈刺,可容棠和他的距離,始終隔著兩個身位,用盡全力無法逾越。
    “你住口,朕不過是順天而為。朕重活一世,就是老天給朕機會撥亂反正。既然未來一定是淮王當皇帝,那朕為什麽不能是淮王?”
    容棠語氣憐憫,“南宮衍,你真可笑,但凡你堂堂正正打回來,踏著百萬屍骨搶到皇位,我還敬你是個人物。但現在,你不配。”
    黑暗重新籠罩玉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