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樞臣的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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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五,養心殿的鎏金屏風映著晨曦,嘉慶帝盯著跪在丹墀下的福長安,指尖摩挲著袖口暗紋——那是昨夜在記憶裏反複確認的、這位和珅黨羽的最終結局:嘉慶四年被奪爵下獄,二十二年後病死。此刻他麵上不動聲色,聲音卻像淬了冰:“福大人總理喪儀勞苦,西陵工程缺人主持,你去最合適。”
    福長安的官靴在青磚上碾出細響,抬頭時撞見皇帝眼中一閃而逝的冷光。那目光不像新君的試探,倒像早已看透他與和珅合謀的每一筆貪墨——正如前世史書裏寫的,嘉慶帝親政後迅速清洗和珅集團,卻在此刻提前布局,將這個“總理戶部”的要員調離核心。
    “謝皇上恩典。”福長安的聲音帶著顫抖,卻沒敢抬頭。他不知道,皇帝袖中藏著的,是昨夜默寫下的“和珅黨羽名單”,每一個名字旁都注著後世史書中的罪名。當他的靴聲消失在殿外,嘉慶帝忽然轉向立在柱旁的劉墉:“劉公,數據房就由你兼管如何?”
    劉墉的眉毛動了動。這位“濃墨宰相”昨夜已從李煌處得知數據房的新規,此刻望著皇帝案頭攤開的“直隸旗地隱占圖”,發現圖上用朱砂標著密密麻麻的甲長編號——正是昨日提到的“保甲連坐法”。“皇上是要借數據房清查吏治?”他故意用了“清查”而非“監管”,試探新君的底線。
    “不隻是清查。”嘉慶帝拿起案頭的算盤,珠串在指間敲出規律的節奏,“數據房要做三件事:第一,按‘十戶一甲’造《直隸民生冊》,隱田者甲長連坐;第二,輯錄天下工匠名錄,按‘冶鐵、紡織、舟車’分等造冊;第三——”他忽然壓低聲音,“暗查和珅名下的當鋪、錢莊、冶鐵坊,尤其是《天工開物》殘卷的下落。”
    劉墉的瞳孔微微收縮。“工匠名錄”“分等造冊”這些提法,遠超《大清會典》的規製,倒像後世所說的“人口普查”與“產業分類”。更令他心驚的是,皇帝對和珅私產的關注,竟精確到一本失傳的典籍——仿佛早已知道這些將成為改革的關鍵。
    “臣遵旨。”劉墉叩首時,注意到皇帝握算盤的手勢異常現代,拇指與食指捏著算珠的方式,竟似能同時撥動上下珠,速度比尋常吏員快上一倍。這讓他想起昨日李煌轉述的、皇帝在乾清宮說的“算籌要算出人間煙火”——看來這位新君,早已不滿足於傳統的錢糧核算。
    嘉慶帝看著劉墉退下,忽然叫來等候在側的朱珪。這位即將署理吏部的老臣,在後世史書中以清廉剛正著稱,此刻卻見皇帝遞來一本《吏部則例》,封麵上用朱砂寫著“官員考成表”五個大字。“朱公,”他指著書中新增的“民生安全度”評級,“以後州縣官考核,七分看民生數據,三分看刑名錢穀。”
    朱珪接過時,發現“民生安全度”下細分為“流民率”“墾荒率”“工匠就業率”,每個條目後都附算學公式——這顯然不是出自六部舊製。他剛要詢問,皇帝已轉向窗外:“和珅倒了,可他的商業網絡還在。那些當鋪收的旗人田產,錢莊放的高利貸,都是懸在大清脖子上的繩。”
    這話裏的“商業網絡”“高利貸”等詞,在朱珪聽來頗為新鮮,卻暗合他對官場積弊的認知。他忽然想起昨夜李煌提到的、皇帝要在數據房設“商稅科”,專門記錄“貨物流向、商隊規模”——這分明是要將商業納入治世根基,與傳統“重農抑商”大相徑庭。
    “皇上,數據房隸屬軍機處,是否——”朱珪猶豫著開口,卻被皇帝揮手打斷。
    “軍機處管軍事,數據房管民生,”嘉慶帝冷笑一聲,“難道你以為,那些在旗地隱田的宗室,在漕運吃回扣的官僚,會乖乖讓數據見底?”他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麵畫著類似後世流程圖的“數據房架構圖”,“算學吏分三班,晝夜核賬;繪圖吏按省府州縣,製‘民情熱力圖’;還有——”他指尖點在“密檔科”上,“專門收集洋商情報,記錄番邦火器、船舶的數據。”
    朱珪的後背滲出細汗。這些超越時代的構想,若出自尋常帝王,必被斥為荒誕,可眼前的皇帝,卻讓他想起宋神宗與王安石的變法——隻是更係統,更精準,每一步都踩著算盤的節奏。當他看見“洋商情報”四字時,忽然想起前年英國使團帶來的蒸汽機模型,皇帝當時盯著那龐然大物的眼神,分明帶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熱切。
    殿外傳來爭吵聲,是禦史台彈劾數據房“虛耗國帑”。嘉慶帝卻笑了,笑得像看透了曆史的走向——他知道,這些爭吵不過是改革的前奏。當朱珪退下時,他望向案頭新繪的“數據房職官表”,每個職位旁都注著後世的管理理念:“算學吏需通《九章算術》與實務”“繪圖吏須實地丈量”“密檔吏必學番邦語言”。
    忽然,他想起前世在圖書館讀到的“大數據治世”理論,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竟哼出一段後世的民謠:“算籌響,數據明,治世全靠數得清。”窗外,李煌正帶著新選的算學吏走過,他們腰間的算盤與皇帝案頭的算珠遙相呼應,像一串即將奏響的治世音符。
    “皇上,秦大人到了。”小太監稟報。
    嘉慶帝收起思緒,看著走進來的秦蕙田——這位《五禮通考》的作者,即將成為數據房的實際掌權者。“秦公,”他指著牆上新掛的“直隸輿圖”,“七日之內,朕要看見每縣的旗民比例、田畝肥瘦、工匠數目,用不同顏色標清楚——就像……”他頓了頓,“就像給大清做一張全身的脈案。”
    秦蕙田愣住了。“脈案”是醫者術語,用在此處卻異常貼切。他忽然明白,皇帝要的不是簡單的賬冊,而是將整個國家的肌理,都呈現在算盤與圖籍之上。當他看見皇帝袖口露出的“治世二十條”手稿,“開算學科”“立商部”等條目躍入眼簾,終於確信:這位新君,要算的不是一時的錢糧,而是整個王朝的命運。
    雪後初晴,養心殿的琉璃瓦閃著微光。嘉慶帝望著簷角冰棱融化滴落,忽然想起昨夜默誦的《清史稿》裏,嘉慶朝的改革總是半途而廢。但此刻,他掌心的算珠還帶著體溫,數據房的吏員已開始忙碌,而和珅的商業帝國,正像簷角的冰棱般,在算盤的暖陽下慢慢消融。
    這一次,他要讓曆史記住的,不是“嘉慶守成”,而是一個用算盤改寫的、數據治世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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