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校場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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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健銳營演武場的校軍場上,鉛灰色的鳥槍在春陽下泛著冷光。十六歲的新丁扣動扳機,槍管卻發出“哢嗒”空響,子彈卡在內膛紋絲不動。嘉慶帝望著場中十之三卡殼的鳥槍,忽然想起前世在博物館看見的“鴉片戰爭英軍步槍”——同樣的火繩槍,清軍的卡殼率竟高出兩倍。
“皇上,槍管內徑公差太大,”管帶富察承泰跪地稟報,手按劍柄的指節泛白,“匠人打製時全憑手感,尺寸不一。”他沒敢說,這些鳥槍還是和珅當政時低價采購的次品。
陳阿福蹲在地上,用自製的銅製量規測量槍管:“內徑差半分,彈丸自然難入。”他忽然抬頭,望向觀禮台上的嘉慶帝,袖口的“匠人甲等”徽記隨動作閃過,“小人父親曾在廣州十三行見過紅夷槍管,內壁刻著螺旋紋,射程遠且少卡殼。”
嘉慶帝心中一動,前世學過的“膛線”知識浮現。他強壓興奮,指著陳阿福手中的量規:“你能製出統一尺寸的槍管?”
“需《天工開物·錘鍛》裏的兵器規製,”陳阿福的聲音低下來,“父親臨終前說,那本書裏記著‘槍管五十四分,彈丸五十二分’的鐵律,可惜咱家的抄本在火災中燒了……”
演武場的風掀起校旗,嘉慶帝望著遠處練習騎射的旗兵,他們的箭術依舊精湛,卻在火器時代落了後。“富察管帶,”他忽然道,“從今日起,健銳營火器訓練暫停,先查清楚每杆鳥槍的尺寸、製槍匠人、采購年份——數據房會製《兵器造冊表》,缺一項,便拿你是問。”
富察承泰叩頭時,看見皇帝眼中的銳意。這不是尋常的整軍備武,而是要將兵器製造納入數據監管。當陳阿福被召至禦前,嘉慶帝從袖中掏出半幅殘卷——正是查抄和珅冶鐵坊所得的《天工開物·錘鍛》片段,上麵“槍管尺寸”的字跡雖模糊,卻足以讓匠人眼睛發亮。
“拿回去仔細參詳,”嘉慶帝壓低聲音,“若能複原規製,匠人學堂任你挑徒弟——包括旗人子弟。”他知道,打破“旗人不事百工”的祖製,需用技術魅力而非政令強迫。
當夜,陳阿福在數據房的燭光下比對殘卷,忽然發現父親臨終前念叨的“五十四分”,正是槍管內徑的標準。他想起父親被洋商輪船撞翻的漁船,想起自己在冶鐵坊看見的活塞式鼓風爐,忽然明白:皇帝要的不是修補兵器,而是建立整套標準化的軍工體係。
“陳師傅,這是直隸匠人分布圖,”李煌遞上圖表,“河間府有三位老槍匠,善製火繩機簧。”他指著圖上的紅點,“數據房算過,集中匠人按統一規製打製,卡殼率能降六成。”
陳阿福的手在圖上停頓,目光落在“匠人積分製”條款上:製槍合格一支記五分,可換冶鐵坊身股。“李大人,”他忽然道,“能否在槍管刻上匠人名號?就像官窯瓷器的款識——打不好,匠人丟的不是積分,是臉麵。”
嘉慶帝聽聞此議,擊節叫好:“好個‘匠人款識’!”他提筆在《兵器標準化條例》上批注,“每杆槍刻匠人編號、打製日期,若卡殼超三成,匠人罰俸;若命中率增五成,賞銀百兩。”這分明是後世的“質量追溯”製度,卻用匠人榮譽與利益雙驅動。
三日後,健銳營演武場再現。陳阿福改良的首批五十杆鳥槍排列整齊,槍管內壁的螺旋紋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新丁扣動扳機,鉛彈呼嘯著穿透三十步外的靶心——卡殼率從十之三降至十之一。
嘉慶帝摸著槍托上的“陳”字款識,對富察承泰說:“下月起,綠營也按此規製換槍,匠人從遷墾旗人中選——他們的子孫,不該隻握鳥籠,該握能護國的槍。”他沒說的是,前世的八旗正是因武器落後,在八裏橋之戰中慘敗。
黃昏,陳阿福站在冶鐵坊前,看著新製的槍管模具。父親的遺像在火光中若隱若現,他忽然明白,皇帝要的不是某件兵器的改良,而是讓每個匠人都成為數據治世的一環——就像算盤上的每顆珠子,看似微小,卻能撐起整個算盤。
這一晚,數據房的吏員們在《兵器改良日誌》上記下:“槍管內徑統一為五十四分,彈丸五十二分,卡殼率降七成。”嘉慶帝望著窗外的星空,想起前世的“工業標準化”理論,忽然輕笑——當每杆槍的尺寸都刻在算籌上,當每個匠人都明白“數據即臉麵”,大清的兵器,終將從“憑手感”走向“憑算盤”。
健銳營的燈火次第亮起,新槍的金屬光澤映著匠人短辮上的護辮布。陳阿福摸著腰間的“兵器匠人”腰牌,上麵的火漆印比任何官印都重——他知道,自己正在參與的,是一場用算盤與匠心鑄造的軍製革命,而這場革命的起點,正是那半幅殘卷上的幾個模糊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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