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論墾吉林
字數:2061 加入書籤
四月二十三,宗人府的暖閣裏,永璿的團龍紋袖口拂過紫檀木案,翡翠扳指在《八旗人口增長表》上投下陰影。這位儀親王盯著絹帛上的曲線,像盯著一條正在吞噬國庫的巨蟒——康熙朝男丁九萬,如今已達百五十七萬,歲耗旗餉三百五十八萬兩,十年後將吞國庫四成。
“遷墾?讓金枝玉葉去開荒?”永璿的聲音帶著不耐,目光掃過殿中站立的嘉慶帝,“當年圈地時,世祖爺說旗人永享膏腴,如今卻要趕去東北喝西北風?”他袖口的胭脂粉味混著墨香,顯是剛從福晉的妝閣過來。
嘉慶帝盯著永璿腰間的鑲玉算盤——那是乾隆朝老臣所贈,珠子卻從未沾過真正的錢糧賬。“皇叔可知,”他敲了敲《旗餉耗銀表》,“養一個閑散旗丁,夠雇十個江南佃農?這些銀子若用來買火器,能裝備二十萬綠營。”
永璿的算盤珠子嘩啦啦響:“火器?我八旗鐵騎靠的是騎射!”話雖硬氣,卻不敢直視表中“火器營卡殼率三成”的記錄——他知道,健銳營的新槍已改用陳阿福的規製,而自家旗下的老槍還在倉庫生鏽。
李煌適時呈上《旗務基金規劃圖》,三色線條在絹帛上交織:“王爺請看,遷墾旗人按‘墾殖積分’分田、入股冶鐵坊,十年後自給率可達四成五。”他特意用“自給率”而非“就業率”,讓宗室更容易理解,“基金盈餘可置戰馬、購火器,比坐吃山空強。”
永璿的手指劃過“旗人職業分類表”,“匠人”“農夫”“軍士”的比例讓他皺眉:“我旗人世代為兵,怎能去當鐵匠、農夫?”但目光落在“匠人甲等可穿官靴”的條款時,又忍不住心動——畢竟,旗下不少子弟因殘疾無法從軍,正愁沒出路。
嘉慶帝看透他的猶豫,從袖中掏出“吉林墾殖實景圖”:“這是陳阿福傳來的畫,遷墾旗人住上暖炕,孩子在匠人學堂學算盤、練騎射。”他指向圖中短辮匠人打的鐵犁,“他們沒丟騎射,隻是多了門吃飯的手藝——算盤與弓箭,一樣能護國。”
永璿盯著圖中旗人孩子手捧算籌的模樣,忽然想起夭折的幼子。若他還活著,或許也會喜歡這種既能握筆又能握刀的日子。“但基金如何管理?”他終於鬆口,“別讓漢人官吏克扣。”
“數據房設‘旗務監理科’,”嘉慶帝展開《旗務基金條例》,火漆印在陽光下閃爍,“每筆開支刻在石碑上,旗人可查詢積分——就像你們當年查戰馬膘情。”他故意用旗人熟悉的“膘情查驗”作比,“而且,宗人府可派親貴入駐數據房,監督銀錢去向。”
永璿的算盤珠子突然停了:“讓綿誌去數據房?”他的兒子正愁無官可做,這提議恰好解了心腹之患。李煌趁機呈上“宗室入仕表”,“算學吏”一欄空缺正等著宗室子弟。
暮色漫進暖閣時,永璿的算盤終於敲定:“遷墾可以,但每旗需留三成青壯守京,且基金分紅要按旗分等級。”嘉慶帝知道這是妥協,卻也明白:讓宗室從“反對者”變成“管理者”,比強行推行更有效。
當夜,永璿在府中對著《八旗興衰史》沉思,忽然發現夾頁裏掉出張紙條,上麵寫著:“生計非養懶漢,算盤可鑄新旗。”那字跡陌生,卻力透紙背,像來自先祖的警示。他摸著腰間的鑲玉算盤,第一次覺得算珠不該隻撥弄風月,該算算旗人的未來。
數據房內,李煌正在調整《旗務改革進度表》,永璿的妥協讓“遷墾阻力”從七成降至四成。嘉慶帝望著窗外的八旗營房,燈火點點如算籌上的珠子,忽然對陳阿福說:“給遷墾旗人多備些短柄獵刀——既可用作農具,也可練騎射,讓他們知道,算盤不是折斷弓箭,是給弓箭裝上更鋒利的箭頭。”
這一晚,健銳營的新槍正在試射,陳阿福改良的槍管發出連貫的轟鳴。永璿府中,綿誌捧著“算學吏”腰牌傻笑,他不知道,自己即將參與的,不是簡單的賬房工作,而是用算盤重新定義“八旗生計”的宏大計劃。
雪早已化了,宗人府的琉璃瓦上,“旗務基金”的匾額在月光下閃爍。嘉慶帝摸著袖中準備的“八旗工匠學堂”規劃圖,忽然輕笑——當旗人開始用算盤計算生計,當“鐵杆莊稼”變成“積分田畝”,這個曾以騎射立國的族群,終將在算盤與馬刀的共振中,找到新的立足之地。
喜歡嘉慶變法:數據治國請大家收藏:()嘉慶變法:數據治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