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第6章秘授算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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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六年,直隸大地春旱肆虐,赤地千裏。三更梆子聲穿透潛邸高牆,朱珪太傅指派的屬員李煌,正奉命核對潛邸去歲至今的糧秣出入賬冊。他對著案上青玉算盤,指尖冰涼。燭火搖曳,三百枚算珠依照《禦製數理精蘊》所述“物類分色法”,赤珠記高粱,黃珠錄粟米,青白珠核麥豆——此乃為清晰分項記賬,方便向總管太監呈報。
“保定采買粟米,賬麵記一兩二,然市價恐非如此。”玄色身影悄無聲息地立在門邊,衣角拂過青磚。永琰的聲音低沉,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他手中拿著一卷朱珪今日講解的《九章·均輸篇》注疏。 一顆算珠自皇子袖中滑落,在案上骨碌碌滾出銳角軌跡。“順天府采買價幾何?”追問似是無心。
“回殿下,”李煌慌忙依賬冊撥動算珠,“賬…賬記一兩三錢……”順天檔位的算珠壘起。“通州有價無市,按《均輸》所言‘物離其價則踴貴’之理……”他蘸了朱砂,在棉紙賬冊邊角空白處,依算盤檔位珠子的高下,隨手勾畫了幾條長短豎線,旁注著月份與價碼。這僅是他個人為快速核對賬目漲跌的笨法子。
永琰的目光掃過那幾道朱痕,停留片刻,拿起那卷《均輸篇》注疏:“朱師傅常言,算理貴在明晰。你這隨手標記,倒也能助人速覽。”他語氣平淡,似在評價一個仆役的小技巧。“往後核賬,此類標記可於謄清前用之,務求賬目清晰,便於朱師傅查閱。” 他絕口不提“圖”、“法”等字眼。
李煌剛鬆半口氣,算學博士劉徽恰奉朱珪之命,來取前日講解的《九章》注疏。他目光掃過賬冊邊角的朱砂豎線,又見算盤珠色分項,白眉微蹙:“殿下,此等珠色雜陳、旁注勾畫,雖為厘清賬目,然終非《九章》正體……”
“劉博士所言甚是,”永琰立刻接口,神色恭謹,“此乃李煌為速核瑣碎賬目,偶用之便法。本王亦覺其過於取巧,已命其謄清時務歸正體。” 他話鋒一轉,拈起保定檔位那顆赤珠,目光投向劉徽:“然則,春旱三月,保定知府奏報‘粟米市價平穩,一兩二錢可得’。李煌核對潛邸采買賬,為同一品質粟米,已耗銀一兩四錢。依博士高見,是這賬房小吏算錯了珠,還是那知府大人的奏報,有負皇阿瑪‘察吏安民’之聖訓?” 他將一切歸咎於賬房小吏的“笨法”與地方官的欺瞞,並將自己置於“維護皇父聖訓”的立場。
滿室死寂。李煌心頭狂跳,情急之下,猛地將那青玉算盤側翻。保定檔位的赤珠順著木紋“嘩啦”垂落案麵,在檀木上壘成一道由低到高的珠串。他伏地顫聲道:“博士恕罪!小人愚笨,隻覺珠子壘得越高,賬上銀錢出去越多…小人絕非有意標新立異,隻求賬目清楚,免於責罰!”
永琰眼底無波,解下腰間一個不起眼的素麵皮囊,遞給劉徽:“此乃本王於武英殿舊檔中偶見的算家殘稿,疑為聖祖朝梅文鼎推演《均輸》之物,惜字跡漫漶。煩請博士與朱師傅共鑒。” 皮囊中象牙片刻著“均平差”、“離中數”等《九章》術語,夾雜著滿文音譯標注——這是永琰仿雙語檔案偽造的痕跡。
銅漏滴答,寒氣侵人。劉徽帶著皮囊告退。李煌收拾算盤賬冊,冷汗浸透內衫。永琰殿下那句“務歸正體”和將殘稿交予劉徽朱珪的舉動,是再清晰不過的警告——李煌隻能是朱珪門下核對賬目的小吏,一切“巧思”必須深埋於枯燥的賬冊與古籍的塵埃之下。窗外更夫的梆子聲,像是敲在潛邸青磚上的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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