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第12章道光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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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四十七年八月初十,亥時三刻的擷芳殿浸在琥珀色的燭淚裏。簷角銅鈴結著初霜,在夜風中凝然不動,唯有西苑荷塘傳來殘荷彈起的輕響——那是守夜太監用竹竿撥開水麵浮冰的聲響,規律如欽天監漏刻房的銅漏,每隔一刻便叩擊一次寂靜。永琰立在紫檀書案前,蟒紋玉帶勾住《宗室玉牒》的明黃封皮,指尖劃過「皇孫」欄下朱絲欄的雲紋邊框,忽然聽見東暖閣傳來產婆換盆水的輕響,瓷盆碰撞聲讓他腰間紫檀算盤的「平」字檔珠微微震顫。
    「殿下,安徽火票。」李煌的青布棉袍沾著夜雨,袖口露出朱珪手劄的桑皮紙邊緣。他將三冊《九章算術》注疏按「天地人」三才方位碼放,竹製算籌筒在案上磕出冰裂般的脆響:「朱大人用徽墨校勘了『均輸篇』,特意在漕運損耗處夾了十二枚湘妃竹籌。」說著倒出籌棍,每根都刻著不同漕壩名稱,「大人說,江南運河閘壩圖已按『九歸訣』密法標注,待阿哥洗三時可作算具。」
    永琰的目光掠過注疏中朱珪的蠅頭批注——「康熙四十三年,河督張鵬翮曾以三角垛算碇石」——案上《玉牒則例》的紙頁已被撚出毛邊。恰在此時,東暖閣的窗紙突然映出產婆奔走的剪影,緊接著一聲嬰兒啼哭撞碎夜霧,與西苑荷塘的蛙鳴、更夫敲擊子時梆子的聲響絞成一線。亥末子初,銅漏滴完最後一格,永琰聽見自己袖中算珠滾動的輕響——那是恕妃完顏氏的「平」字玉珠,被體溫焐得發潮。
    當嬤嬤捧出明黃繈褓時,李煌已將十二枚竹籌按「十二辰方位圖」排妥,籌影恰好與《玉牒》朱絲欄重疊成「井」字。永琰俯身觸到嬰兒鼻尖的胎毛,忽然想起完顏氏臨終時,算盤鐲碎裂的玉珠滾入冰窖暗渠的聲響。他從袖中取出那枚幸存的「平」字珠,嵌進繈褓暗袋:「告訴朱大人,算具按圓明園『九州清晏』舊例備辦。」話音未落,李煌已遞過第二套算珠——每粒白玉都刻著運河閘口名稱,「朱大人附信說,此套珠算可解『南河浮耗三百方』的舊賬。」
    永琰撥動紫檀算盤,「一七九九年」的算珠組合在燭光下泛著冷光——那是算籌筒底用錯金工藝刻著的幹支「辛酉」,朱珪密信中說這是「算學治世」的應期。他忽然想起三月收到的蜀錦繡樣,劉佳氏為皇三女繡的「璿璣圖」被朱珪改了針腳,每道金線都按《梅氏籌算》的「勾股繡法」走針,恰合江南運河的彎道弧度。筆尖落上《玉牒》時,「旻寧」二字的豎鉤劃破紙背,與李煌新排的「三角垛積圖」形成十字投影。
    「大人,算籌筒底的簧片……」李煌忽然按住竹筒,金屬片震動發出類似冰棱斷裂的高頻音。永琰望向窗外,子時的月輪正從冰窖牆上升起,將算籌陰影投在繈褓的明黃緞麵上,織成九獅抱鼓的紋樣。他想起朱珪信裏的話:「河工算例已遭篡改,唯以算珠為餌,方可釣出乾隆朝的水底石。」於是對李煌道:「去回朱大人,算珠已入繈褓,待旻寧開蒙時,該教他用『均輸法』算南漕的漂沒米。」
    當李煌退出殿外時,聽見永琰在室內輕叩算盤,算珠碰撞聲與嬰兒的呼吸聲疊成奇妙的韻律。簷角銅鈴終於被夜風吹動,發出細碎的清響,驚起簷下冰棱墜地——那聲響與算籌筒底簧片的震動頻率相同,恰似朱珪從安徽巡撫衙門寄出的、用算籌密碼寫成的未來之書,在擷芳殿的秋夜裏,被一枚溫潤的玉珠悄然啟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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