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風嶺的砂礫在靴底咯吱作響，朱大聰的釘耙齒縫裏卡著半片當票殘角，那抹暗紅像是幹涸的血跡。玄奘腕間的質當樹幼苗生出第三片嫩葉，葉脈紋路竟與五指山虛影中的金箍棒裂痕一模一樣。孫小聖突然止步，金箍棒“當啷”杵進岩層，震得山道旁歪斜的界碑簌簌落灰——碑上“西去靈山八萬裏”的刻痕下，滲出墨汁般的黏液，漸漸凝成“質押十萬八千劫”。
    驛站殘破的簷角掛著青銅燈籠，燈籠紙是用褪色的當票糊成。朱大聰伸手要摘，釘耙突然脫手飛旋，九齒勾住燈籠穗子——那哪裏是流蘇，分明是串風幹的人耳，耳垂都烙著典當編號！“師父快看！”沙僧的玄冥幡無風自動，幡麵裹著的黃風怪殘軀突然爆開，碎肉裏蹦出三百顆算盤珠，劈裏啪啦在地上拚出“寅時三刻，當命換路”。
    孫小聖的火眼金睛忽明忽暗，他看見腐朽的驛館木梁裏嵌滿人牙，每顆牙縫都塞著契約殘片。玄奘推開吱呀作響的雕花門，門檻內橫著具白骨骷髏，肋骨間卡著本青銅賬簿。當他彎腰拾取的刹那，骷髏眼窩騰起磷火，頜骨開合間吐出團粘稠黑霧，霧中浮現金蟬子九世慘死的畫麵——每具轉世身的眉心都插著半截質當樹根須！
    “莫碰那勞什子！”孫小聖一棒掃來，卻見賬簿封麵“質押總錄”四字突然淌血。血珠墜地即化三千小鬼，個個捧著青銅算盤撥弄珠茲。朱大聰的釘耙虛影暴漲，耙齒勾住個小鬼的脖頸，那鬼童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當票折成的尖牙：“天蓬元帥，您質押天河十萬水軍的利息...該結了！”
    驛站二樓傳來算盤脆響，木梯每階都貼著人皮當票。玄奘腕間幼苗突然瘋長，藤蔓纏住他的腳踝往樓上拽。孫小聖掄棒要斬，卻見藤蔓上浮現蝌蚪文：“質押物：金蟬佛心；當期：三更至五更。”朱大聰突然口吐白沫，釘耙柄浮現天河弱水紋路，九齒間凝出北極四聖被鎖在琉璃盞中的虛影——盞底壓著的當票存根，赫然寫著“擔保人：卷簾大將”！
    二樓廂房裏坐著個無麵掌櫃，案頭擺著三百六十副算盤。他抬手時袖口滑落，小臂皮膚竟是層層疊疊的當票黏合而成。玄奘懷中的空白當票突然飛出，票麵借款欄滲出金血，自動書寫“唐玄奘”三字。掌櫃的指尖在算盤上一抹，珠茲碰撞聲裏，廂房四壁突然浮現靈山雷音寺的壁畫——如來掌心的質當樹模型正將八部天龍塞進青銅棺槨！
    “聖僧可要典當夢魘？”掌櫃的聲音像是算珠相撞，他掀開案頭賬簿，某頁粘著塊風幹的龍肝，“西海三太子質押的龍筋，可抵三千裏雲路。”玄奘腕間幼苗突然開花，花瓣落地即化《金剛經》殘頁，經文字跡扭曲成典當條款。孫小聖的金箍棒突然軟化，棒頭“質當”二字裂開，露出內層暗刻的五行山封印咒文——那鎮壓孫悟空的五指峰底，竟埋著半塊女媧補天時質押的混沌石！
    窗外忽起腥風，驛站燈籠的人耳穗子嘩啦作響。朱大聰跌跌撞撞闖進來，釘耙齒縫卡著半隻虎爪——正是黃風嶺寅將軍的斷掌！掌心血汙在賬簿上暈開，顯出驚悚條款：“質押西遊氣運，貸取靈山正果。”玄奘突然口誦梵音，幼苗藤蔓刺入掌心，鮮血在當票擔保人欄寫下“金蟬”二字，整座驛站突然地動山搖！
    地磚縫隙滲出弱水，水中浮現北極四聖被質押在琉璃盞中的慘狀。沙僧的玄冥幡突然自燃，灰燼凝成判官筆點向掌櫃眉心。無麵人放聲尖笑，麵皮簌簌脫落，露出燃燈古佛的麵容！他腦後功德金輪裏纏著質當樹根須，掌心托著的不是琉璃盞，而是孫小聖消散前遺留的補天石轉輪！
    “師父快走！”孫小聖突然暴起，金箍棒捅穿地板。眾人墜入地窖的刹那，看見滿窖冰封的取經人——每個都是玄奘模樣，胸口插著當票凝成的匕首！朱大聰的釘耙突然炸裂，九枚耙齒化作天河水軍虎符，符紋在虛空拚出“流沙河”三字。玄奘腕間幼苗已長成小樹，根係紮進地窖岩壁，拽出張泛黃當票——借款欄竟寫著“如來”，質押物是“掌中佛國”！
    晨曦刺破窗欞時，驛站化作飛灰。孫小聖的金箍棒頭嵌著半顆佛珠，珠內囚著燃燈古佛的一縷殘魂。玄奘展開流沙河路引，背麵浮現沙僧被鎖在弱水深處的畫麵——他頸間枷鎖竟是半截質當樹根，根須末端拴著張當票，利息欄標注“每日剜心一次”！
    十裏外的山道上，五指山虛影再度顯現。被鎮壓的孫悟空元神突然睜眼，火眼金睛穿透九重天，看見靈山大雷音寺的匾額背後，貼著張泛黑的當票存根——質押期限，正是今日午時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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