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星塵還未落定，玄奘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喋喋不休。他捧著半塊造化玉碟殘片，指尖摩挲著碟麵裂紋，唾沫星子隨著晨光飛濺："小聖你瞧這紋路像不像五行山的褶子？當年為師在長安城講經時，有個賣炊餅的漢子掌紋也是這般走向...哎等等這裂痕裏怎麽還有根猴毛？莫不是你大鬧天宮時..."
    "師父您念經的嘴皮子改說書了？"孫小聖的金箍棒插在砂礫裏嗡嗡作響，棒身"小聖"二字被唾沫星子濺得直冒青煙。他彎腰撿起塊碎玉，玉麵突然映出玄奘眉飛色舞的倒影——那喋喋不休的嘴竟在虛空凝成"唵"字真言，震得河底青銅棺槨齊齊震顫！
    朱大聰蹲在河邊涮洗釘耙，九齒間卡著的琉璃心突然開口："聖僧這話頭比天河弱水還綿長..."話音未落就被玄奘截住："說到天河，當年天蓬元帥掌管八萬水軍時，天河底下沉著三百六十顆星辰砂，每顆砂子的紋路都像老君煉丹爐裏的火..."
    "師父！"孫小聖一棒捅穿浮出水麵的青銅門環，"您這話癆病是何時染上的？"棒頭觸及的環身突然軟化，化作灘金漆在地上蜿蜒，凝成"玉華州"三個梵文。玄奘的語速陡然加快："玉華州啊！貞觀十三年的盂蘭盆節，有個化緣的比丘說此地藏著上古九頭獅子的..."
    沙僧的殘魂從佛珠裏滲出半張臉："師父，河底有東西。"話頭立刻被玄奘接去："說到河底，當年流沙河八百裏的砂礫都是卷簾大將打碎的琉璃盞渣，每一粒都映著北極星的光...哎小聖你杵著棒子作甚？這玉碟殘片上的血漬莫不是女媧娘娘的..."
    "師父您消停會兒！"孫小聖耳中嗡嗡作響，火眼金睛突然刺痛——玄奘每說一個字，腕間的質當樹殘根就暴長一寸，藤蔓上結出的不是果實，而是密密麻麻的當票虛影！朱大聰的釘耙突然自主飛旋，九齒勾住玄奘的僧袍下擺："聖僧這話頭帶著利息呢！"
    玄奘恍若未聞，捧著玉碟殘片原地轉圈："你們看這裂紋走勢，像不像長安城西市胡商賣的波斯地毯？貞觀七年有個龜茲樂師說這種紋路能通幽冥..."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字句在空中凝成實體，竟在河灘上布下天羅地網般的梵文陣！
    孫小聖突然暴起，金箍棒橫掃梵文陣眼。棒風觸及"貞觀"二字的刹那，河底突然浮起三百盞人皮燈籠，燈芯裏跳動的不是火焰，而是玄奘唾沫星子凝成的金蟬！朱大聰的釘耙勾住盞沿，天河弱水倒灌而入，水中映出駭人真相——玄奘的每句話都在虛空簽押新契，擔保人欄的"金蟬子"三字正被質當樹根須纏繞！
    "師父閉嘴！"孫小聖一棒捅向玄奘手中的玉碟。碟麵突然睜開七十二對重瞳，每隻瞳孔都映出個喋喋不休的玄奘虛影。沙僧殘魂突然凝實，降妖寶杖化作根須紮入河床，拽出半卷泛黃的《大般若經》——經文字跡竟被玄奘的話頭改寫成質押條款！
    玄奘的語速已快過疾風："...所以說這玉華州的九頭獅子原是文殊坐騎的第七代玄孫當年在五台山..."他的僧袍突然自燃，火焰中飛出三百隻話癆金蟬，每隻都在啃食孫小聖的補天石本源！朱大聰的釘耙暴長九丈，天河弱水凝成楊戩虛影，那三尖兩刃刀劈落的卻不是妖魔，而是玄奘口中噴湧的契約鎖鏈！
    "原來如此！"孫小聖突然明悟，金箍棒捅穿自己胸膛。棒身"小聖"二字離體化作石心，石心跳動的節奏竟與玄奘的語速完全一致！河底青銅巨門轟然開啟，門內湧出的不是弱水，而是被質押的十萬八千句佛偈——每句偈語都在虛空凝成玄奘的話頭！
    "師父接好！"孫小聖將石心拋向話癆金蟬群。玄奘突然閉嘴，腕間藤蔓暴長纏住石心，十萬八千句話頭瞬間倒流。玉碟殘片上的裂紋突然重組，映出終極真相——金蟬子十世輪回的話癆本性，竟是如來質押佛門清淨時留下的利息漏洞！
    當最後一句話頭被石心吞噬，流沙河突然歸於寂靜。玄奘摸著喉嚨喃喃："貧僧剛才...好似說了三藏真經的全本？"孫小聖的棒頭挑著焦糊的話癆契約，沒好氣道："何止！您把牛魔王七舅姥爺的典當記錄都背全了！"
    朱大聰的釘耙齒縫裏卡著半隻金蟬，那蟲翼紋路竟是玄奘說過的所有話。沙僧殘魂望著西天方向，突然幽幽道："師父，下個劫難怕是..."話未說完就被玄奘截住："說到下個劫難，玉華州有座豹頭山，山中有個黃獅精，當年在靈山聽經時偷過如來的..."
    孫小聖的金箍棒突然暴長，棒風卷著話癆金蟬砸向西方。晨光中，玄奘的嘮叨與質押契約的灼燒聲，竟在流沙河麵譜成首詭異的梵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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