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淮一隻手在刷視頻，點了一個收藏。
    另一隻手在琴鍵模型上無意識地敲擊著《克羅地亞狂想曲》的旋律，他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抖的手指。
    "再敲下去，琴鍵模型要被你敲出凹槽了。"
    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許沐淮猛地抬頭，看見葉寧忱倚在門框上，黑色高領毛衣外罩著校服外套，手裏轉著一瓶礦泉水。
    "你怎麽在這兒？"許沐淮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之前的創可貼早已撕掉，但被咬過的皮膚似乎還殘留著微妙的觸感，"你們班不是有合唱嗎？"
    "禮老師臨時調了順序。"葉寧忱走進來，順手帶上門，"你們班合唱排在我前麵。"他把礦泉水瓶貼在許沐淮臉頰上，"緊張？"
    冰涼的觸感讓許沐淮縮了縮脖子："誰緊張了！"他嘴硬道，卻控製不住手指又敲錯一個音。
    葉寧忱輕笑一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許沐淮條件反射地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放鬆。"葉寧忱的拇指按在他的腕骨上，緩慢畫圈，"肌肉太僵硬會影響觸鍵靈敏度。"
    許沐淮感覺一股電流從接觸點竄上脊背。
    後台準備室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合唱排練聲。
    "你..."許沐淮的嗓子發幹，"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個準備室？"
    葉寧忱頭也不抬："祝醫生告訴我的。"
    "他又跟你說了什麽？"許沐淮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葉寧忱終於放開他的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濕巾："他說你昨天練琴到晚上十點。"他抽出一張濕巾，拉過許沐淮的手仔細擦拭，"手指都練紅了。"
    濕巾的薄荷香氣在空氣中彌漫。
    "好了。"葉寧忱把用過的濕巾扔進垃圾桶，"現在彈給我聽。"
    許沐淮瞪大眼睛："現在？這裏又沒有鋼琴！"
    葉寧忱指了指角落裏的立式鋼琴："校工剛搬來的備用琴。"他走向鋼琴，掀開琴蓋試了幾個音，"音準還行。"
    許沐淮磨蹭著走過去，琴凳很窄，他坐下時幾乎能感覺到葉寧忱的體溫。前奏響起時，他的手指還是僵硬的，但葉寧忱的手突然覆在他的手背上，帶著他調整手型。
    "想象你的手指是落在水麵上。"葉寧忱的聲音很近，呼吸掃過他的耳廓，"不要砸，要沉下去。"
    許沐淮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始。這一次，旋律流暢地從指尖流淌而出。
    最後一個和弦餘音未消，後台廣播突然響起："請高一(二)班許沐淮同學到舞台左側候場。"
    許沐淮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到琴凳發出巨響。葉寧忱皺了下眉，伸手替他整理歪掉的領結。
    "領子。"葉寧忱的手指擦過他的脖頸，那裏留下的痕跡已經消失不見，"翻進去了。"
    許沐淮屏住呼吸，感覺葉寧忱的指尖在頸側停留了一秒，兩秒，久到不正常。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葉寧忱的嘴唇上。
    "葉寧忱。"許沐淮聽見自己聲音發顫，"你..."
    準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祝乘樂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飲料站在門口，眼睛彎成月牙："打擾了？"
    許沐淮像觸電一樣後退，後腰撞上鋼琴邊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葉寧忱卻神色如常，隻是收回的手插進了口袋。
    "重明讓我送熱可可來。"祝乘樂走進來，把杯子放在鋼琴上，"說可以緩解緊張。"他特意看了許沐淮一眼，"尤其是對第一次獨奏的人。"
    許沐淮接過杯子，熱可可的甜香撲麵而來。他小喝一口，燙得舌尖發麻。葉寧忱沒有動他那杯，隻是看著祝乘樂。
    "心理社下周的觀影會。"祝乘樂突然說，"你真的不來嗎，許沐淮？葉寧忱說你對犯罪心理學很感興趣。"
    許沐淮差點嗆到，熱可可濺到白襯衫袖口。
    葉寧忱迅速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他，眼神警告地看向祝乘樂。
    "我、我對那個沒興趣！"許沐淮手忙腳亂地擦拭汙漬，耳尖通紅。
    祝乘樂笑得更加意味深長："真可惜，我們還準備了《沉默的羔羊》導演剪輯版。"他看了看手表，"啊，該去候場了。葉寧忱，你們班主任在找你。"
    等祝乘樂離開後，許沐淮把紙巾捏成一團："你幹嘛跟他說我對犯罪心理學感興趣？"
    葉寧忱聳聳肩："不然說你對我感興趣？"
    許沐淮的腦子嗡的一聲，熱可可的杯子在他手裏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葉寧忱突然靠近，從他手中救下即將變形的紙杯。
    "開玩笑的。"葉寧忱的聲音低了幾分，"不過..."他停頓了一下，"祝醫生確實問我為什麽總盯著你的後頸看。"
    廣播再次響起，這次是最後的召喚。許沐淮抓起琴譜就往門口衝，卻被葉寧忱拉住手腕。
    "看著我。"葉寧忱扭過頭 "台下都是南瓜。"
    許沐淮愣了一下。
    啊?然後呢?蒸了吃了?
    "第一排中間的南瓜特別大。"葉寧忱鬆開手，"記得避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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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沐淮走上舞台時，刺眼的聚光燈讓他一時看不清觀眾席。鋼琴已經擺在舞台中央，漆黑發亮的表麵反射著頂燈的光。他深吸一口氣，向領導席鞠躬，然後坐在琴凳上調整高度。
    當他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時，視線終於適應了強光。觀眾席黑壓壓的一片，隻有第一排因為距離近能看清麵孔。然後他看見了——正中間的位置，葉寧忱抱臂坐著，黑色高領毛衣襯得膚色冷白，在一群校服中格外顯眼。
    大南瓜。
    許沐淮的手指落下，前奏響起。起初一切順利，但彈到中段時，他的餘光瞥見祝乘樂悄悄溜進觀眾席，坐在了葉寧忱旁邊的空位上，兩人似乎低聲交談了什麽。
    許沐淮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僵在半空。
    就在這時，第一排中央的"大南瓜"突然動了——葉寧忱微微前傾身體，右手在膝蓋上做了個標準的手型動作，嘴唇無聲地開合："看這裏。"
    許沐淮的視線牢牢鎖定葉寧忱的右手，那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模擬著正確的指法。
    他重新開始那段旋律，這次完美地銜接上了。葉寧忱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繼續用口型提示著節拍。
    當最後一個和弦餘音嫋嫋地消散在空氣中，禮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許沐淮起身鞠躬，汗水順著鬢角滑下。直起身時，他看見葉寧忱正在鼓掌，動作不大，而祝乘樂在一旁笑得燦爛。
    下台時，許沐淮的腿還有些發軟。他剛走到後台，就被一個身影攔住——葉寧忱不知什麽時候繞到了後台通道，手裏拿著一支不知從哪搞來的白色馬蹄蓮。
    "給。"葉寧忱把花遞給他，"彈得不錯，除了那個錯音。"
    許沐淮接過花，花瓣上還帶著水珠："你什麽時候..."
    "祝醫生隻是來告訴我班主任找我。"葉寧忱突然說，眼神飄向別處，"我沒和他聊別的。"
    許沐淮捏著花莖，心跳又開始加速。葉寧忱這是在...解釋？
    "你領結又歪了。"葉寧忱伸手過來，這次許沐淮沒有躲。後台通道光線昏暗，葉寧忱的手指擦過他的喉結時，他聽見對方很輕地說："下次別看他，隻看我。"
    許沐淮還沒來得及回應，一陣喧嘩聲從舞台方向傳來——高一(二)班的合唱結束了，同學們正蜂擁向後台。
    葉寧忱迅速收回手，但已經來不及了，最先衝進來的幾個女生正好看見他們幾乎貼在一起的姿勢，還有許沐淮手中的花。
    "哇哦——"此起彼伏的起哄聲中，許沐淮的臉燒了起來。葉寧忱卻順手幫他拿起了遺忘在後台的琴譜。
    "走吧。"葉寧忱說，聲音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去吃飯。"
    “大南瓜和南瓜湯是不是吃同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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