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操場泛著潮濕的氣息，塑膠跑道上積著淺淺的水窪。
    許沐淮蹲在籃球場邊緣係鞋帶，指尖沾了些泥水，他皺了皺眉，在褲腿上蹭了蹭。
    "集合！"體育老師吹響哨子，聲音刺破沉悶的空氣。
    許沐淮慢吞吞地站起來，目光不自覺地往一班的方向瞟。
    葉寧忱站在他們班的隊列裏，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正在和旁邊的同學說話，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許沐淮咬了咬下唇，收回視線。
    "今天測一千米。"體育老師拿著記錄板，目光掃過一、二班的學生，"老規矩，男生四分半及格，女生五分二十。"
    隊伍裏響起一片哀嚎。
    許沐淮撇撇嘴，他體育不算特別差，但長跑一直是弱項。他偷偷看了眼一班的隊伍，葉寧忱已經站到了起跑線上。
    哨聲響起，男生組率先開跑。
    許沐淮一開始就落在了後麵。
    他調整著呼吸，腳步沉重地踩在跑道上。
    葉寧忱跑在他前麵，背影挺拔，步伐穩健，很快就甩開了大多數人。
    "靠……"許沐淮喘著氣，胸口發悶。他和葉寧忱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像是一條永遠追不上的線。
    跑到第二圈時，他的腿已經開始發酸。
    汗水順著額頭滑下，刺得眼睛生疼。
    他抬手擦了擦，模糊的視線裏，葉寧忱已經衝過了終點線。
    "三分五十八！"體育老師報出成績，周圍響起一陣驚歎。
    許沐淮咬著牙，拚命加快腳步，但呼吸越來越急促，喉嚨裏泛著血腥味。
    最後一圈，他的視線開始發黑，耳邊隻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四分四十——及格！"
    衝過終點的那一刻，許沐淮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大口喘著氣，眼前一陣陣發黑。有人遞了瓶水過來，他下意識接過，冰涼的塑料瓶貼上發燙的臉頰。
    "謝謝……"他抬起頭，愣住了。
    葉寧忱站在他麵前，逆著光。
    "慢點喝。"他說，聲音很輕。
    許沐淮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緩解了些許灼熱感。
    他想說點什麽，但葉寧忱已經轉身走開了，背影融進陽光下的人群裏。
    許沐淮盯著手裏的水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瓶身上的水珠。
    "喂，許沐淮！"周睿明跑過來，一屁股坐到他旁邊，"你臉色好差，沒事吧？"
    "沒事。"許沐淮搖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就是跑太急了。"
    周睿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瞄遠處的葉寧忱："你跟葉寧忱……吵架了？"
    "沒有。"許沐淮把水瓶捏得咯吱響，"我們很好。"
    "哦……"周睿明拖長音調，明顯不信，但也沒再追問。
    自由活動時間，許沐淮坐在看台上發呆。
    操場上的喧鬧聲像是隔了一層玻璃，模糊而遙遠。
    他盯著自己的鞋尖，思緒飄忽不定。
    "在想什麽？"
    身旁，熟悉的氣息靠近。
    許沐淮抬起頭，葉寧忱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他旁邊，手裏拿著一罐冰可樂，瓶身凝結的水珠順著他的手指滑下。
    "……沒什麽。"許沐淮接過可樂，指尖碰到葉寧忱的手，一觸即分，"就是有點累。"
    葉寧忱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葉寧忱。"許沐淮突然開口，"你是不是……"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事？"
    這個問題葉寧忱好像就給他了答案。
    許沐淮有點沒話找話的感覺。
    葉寧忱的手指微微收緊，可樂罐發出輕微的變形聲。
    "不是。"他沉默了一會兒，"隻是……"
    "隻是什麽？"
    "不想你被議論。"葉寧忱的聲音很輕，卻格外清晰，"學校裏的人……很吵。"
    許沐淮怔住了。
    學校的人確實，有的很吵。
    "我不在乎。"他說，聲音有些發顫，"別人怎麽想，關我什麽事？"
    葉寧忱轉過頭，鏡片後的眼睛深邃而平靜："我在乎。"
    許沐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許沐淮。"葉寧忱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看那邊。"
    許沐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操場另一頭，幾個男生女生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往他們這個方向瞟。
    其中一個人舉起手機，鏡頭似乎正對著他們。
    許沐淮瞬間明白了葉寧忱的意思。
    那個磕cp的貼吧在五一的時候被封了，隻剩下了排斥他們的貼吧。
    貼吧有了違禁詞“同性戀”。
    "……我知道了。"他低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可樂罐的拉環。
    葉寧忱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微涼。
    "不是要躲你。"他低聲說，"隻是……換個方式。"
    許沐淮抬頭看他："什麽方式？"
    葉寧忱沒回答，隻是站起身，順手拿走了他手裏的空可樂罐。
    "放學後，器材室等我。"他留下這句話，轉身走向垃圾桶。
    許沐淮看著他的背影，心跳慢慢平複下來。
    他摸出手機，給葉寧忱發了條消息：
    【許沐淮】：器材室？你要幹嘛？
    幾秒鍾後，手機震動。
    【葉寧忱】：補課。
    許沐淮盯著屏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許沐淮】：補什麽課？
    【葉寧忱】：戀愛課。
    許沐淮笑出了聲，引得周圍幾個同學紛紛側目。
    他趕緊捂住嘴，但笑意還是從眼睛裏溢出來
    。
    下課鈴響起，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朝葉寧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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