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響過十分鍾後，許沐淮躡手躡腳地溜進了器材室。
    夕陽的餘暉透過高處的氣窗灑進來，將堆積的墊子和球架染成暖橘色。
    空氣中飄浮著細微的灰塵，還有橡膠和汗水混合的氣味。
    葉寧忱還沒到。
    許沐淮靠在跳馬箱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木質表麵。
    器材室很安靜，隻有遠處操場上傳來的零星喊叫聲。
    他掏出手機，點開和葉寧忱的對話框：
    【許沐淮】：你人呢？
    【葉寧忱】：班主任臨時找我，十分鍾。
    許沐淮撇撇嘴，把手機塞回口袋。
    他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角落裏的監控攝像頭上——黑色的半球體靜靜懸掛在牆角，紅色指示燈一閃一閃。
    "嘖，什麽時候裝的……"他小聲嘀咕，往陰影處挪了挪。
    這裏看不見……應該吧。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突然響起，許沐淮猛地站直身體。
    葉寧忱推門而入，校服外套搭在臂彎，額前的碎發有些濕，像是剛洗過臉。
    "等很久？"他反手鎖上門，聲音壓得很低。
    許沐淮搖搖頭，心跳不自覺地加快："班主任找你幹嘛？"
    "物理競賽的事。"葉寧忱走近，把外套隨手丟在墊子上，"下周要去省裏集訓。"
    "哦。"許沐淮應了一聲，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葉寧忱要去集訓，意味著至少一周見不到麵。
    他盯著自己的鞋尖，"去幾天？"
    "七天。"葉寧忱頓了頓，"周日走。"
    許沐淮抬起頭，想說點什麽，卻被葉寧忱突然靠近的動作打斷。
    葉寧忱的手撫上他的後頸，拇指輕輕摩挲著那塊敏感的皮膚。
    "想我了？"葉寧忱問，聲音裏帶著罕見的調侃。
    許沐淮耳根發熱，嘴硬道："誰想你了！"但身體卻誠實地往前傾，額頭抵在葉寧忱肩上，"……一周太長了。"
    葉寧忱沒說話，隻是收緊手臂，把他摟得更緊。
    許沐淮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薄荷味——大概是剛用完洗手間的香皂。
    "葉寧忱。"許沐淮悶悶地開口。
    "嗯？"
    "你會不會……"他猶豫了一下，"在那邊想我？"
    葉寧忱沉默了幾秒，突然低頭吻住他。
    這個吻來得猝不及防，許沐淮下意識抓住葉寧忱的衣襟，指尖陷入柔軟的布料。
    葉寧忱的唇有些涼，但很快變得溫熱，舌尖輕輕掃過他的上顎，引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許沐淮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這個吻裏。
    他忘了器材室的門沒反鎖。
    忘了角落裏的監控攝像頭。
    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肺裏的氧氣耗盡，他才不情願地推開葉寧忱，大口喘著氣。
    "……這算什麽回答。"他嘟囔著，嘴唇微微發麻。
    葉寧忱的拇指擦過他的下唇，鏡片後的眼睛深邃得看不見底："夠清楚嗎？"
    許沐淮剛想反駁，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兩人同時僵住，葉寧忱迅速拉著他躲到高大的體操墊後麵。
    "奇怪，明明鎖了啊……"周睿明的聲音伴隨著門把手的轉動聲響起，"喂，有人嗎？"
    許沐淮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覺地掐進葉寧忱的手臂。
    他能感覺到葉寧忱的心跳透過相貼的胸膛傳來——平穩有力，不像他自己的，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算了，明天再找吧。"周睿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許沐淮長舒一口氣，額頭抵在葉寧忱肩上："嚇死我了……"
    葉寧忱捏了捏他的後頸："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器材室，走廊已經空無一人。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第二天中午，周睿明皺著眉頭站在監控室門口。
    "同學，你有什麽事？"值班的保安抬頭看他。
    "老師，我昨天體育課把跳繩忘在器材室了，是限量版的，能幫我查查監控嗎？"周睿明露出焦急的表情，"那是我爸從國外帶回來的……"
    保安歎了口氣，調出昨天的監控記錄："幾點的事？"
    "呃，大概是放學後四點半左右。"
    保安拖動進度條，畫麵快進到放學時間。
    周睿明盯著屏幕，突然瞪大了眼睛——畫麵上清晰地顯示許沐淮和葉寧忱先後進入器材室，然後……
    "找到了嗎？"保安問。
    周睿明猛地回過神："啊，再往後一點……對，就是這裏！"他指著屏幕上自己空手離開的畫麵，"看來是被人拿走了……老師，我能自己看看嗎？"
    保安猶豫了一下，拿著保溫杯，往裏麵倒了一點茶葉，然後起身去倒水："快點啊。"
    周睿明立刻坐到電腦前，手忙腳亂地找到那段葉寧忱和許沐淮從進入到出去的片段，按下刪除鍵。
    確認文件被徹底清除後，他長舒一口氣，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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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睿明覺得自己偉大極了。
    "怎麽樣？"保安端著茶杯回來。
    "沒找到，算了。"周睿明勉強笑了笑，"謝謝老師。"
    走出監控室，周睿明靠在牆上，心跳如雷。
    他掏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許沐淮發了條消息：
    【周睿明】：你倆小心點，器材室有監控。
    發完又覺得不妥，迅速撤回，改成：
    【周睿明】：晚上有空嗎？請你喝奶茶。
    周睿明突然後悔，不應該是讓許沐淮葉寧忱請他喝奶茶嗎?
    放學後，許沐淮在校門口等葉寧忱，卻收到一條意外的消息：
    【葉寧忱】：我爸回來了，今晚不去宿舍那了。
    許沐淮盯著手機屏幕。
    葉寧忱的父母常年在國外，突然回來確實是個意外。
    但他更在意的是消息裏冷淡的語氣——連個解釋都沒有！
    敷衍！
    "許沐淮！"周睿明從後麵拍他的肩膀，"發什麽呆呢？走啊，說好請你的。"
    奶茶店裏，周睿明咬著吸管，欲言又止地看著許沐淮。
    "幹嘛？"許沐淮被他盯得發毛，"我臉上有東西？"
    周睿明深吸一口氣："器材室的監控，我幫你刪了。"
    許沐淮的奶茶"啪"地掉在桌上，褐色的液體濺到校服上。
    他瞪大眼睛，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你……你看到了？"
    "嗯。"周睿明點點頭，"不過你放心，隻有我看見，我不會說出去的，我發誓。"
    許沐淮的手指緊緊攥住杯套，關節泛白。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他低下頭。
    他抬起頭，眼眶微微發紅。
    "喂，你別哭啊！"周睿明手忙腳亂地遞紙巾，"我又不是那些八卦的小屁孩……"
    "誰哭了！"許沐淮接過紙巾，狠狠擤了擤鼻子，"奶茶太甜了，齁的。"
    周睿明翻了個白眼，但沒拆穿他。
    兩人沉默地喝了一會兒奶茶，周睿明突然問："葉寧忱知道監控的事嗎？"
    許沐淮搖搖頭："他爸媽回來了，這幾天估計都見不到麵。"
    "他爸媽……不知道你們的事？"
    "不知道。"許沐淮咬著吸管，"他爸很傳統，要是知道了……"他沒說下去，但周睿明懂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許沐淮盯著杯底的珍珠，聲音很輕："不知道。"
    晚上九點，許沐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受不了沒有葉寧忱的宿舍。
    手機屏幕亮起：
    【葉寧忱】：睡了嗎？
    許沐淮立刻抓起手機：
    【許沐淮】：沒有。你爸媽怎麽樣？
    【葉寧忱】：我爸回國內工作了。
    許沐淮盯著這行字，胸口發緊。
    這意味著葉寧忱的父母會長期留在國內，他們見麵的機會將大大減少。
    【許沐淮】：哦……那挺好的。
    長時間的沉默。
    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遲遲沒有新消息。
    許沐淮盯著屏幕，眼睛發酸。
    揉了揉眼睛。
    終於，一條新消息彈出：
    【葉寧忱】：想見你。
    許沐淮蜷縮進被子裏。
    人在晚上是感性的動物。
    【許沐淮】：我也是。
    又一陣沉默後：
    【葉寧忱】：明天晚上，放學，校門口等你。
    【葉寧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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