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千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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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兩點十七分,別墅裏一片寂靜,隻有古董座鍾的滴答聲在黑暗中回蕩。
    許沐淮睡不著,他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摸進廚房,打開冰箱——冷光照亮他蒼白的臉,兩罐青島啤酒靜靜地躺在保鮮層最裏麵。
    許沐淮猶豫了一秒,伸手將它們撈出來。鋁罐上的水珠順著他的手腕滑下。
    他去了院子,小時候,院牆爬上去挺容易的,現在覺得小時候是命真大。
    夜風撲麵而來,帶著秋天特有的清冽。
    許沐淮盤腿坐在牆頭,拉開啤酒罐環,"嗤"的一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第一口酒液滑入喉嚨,苦澀中帶著微妙的甜。許沐淮眯起眼睛,望向對麵那棟黑漆漆的別墅——葉寧忱之前的家。
    自從葉家搬走後,這裏一直空著。
    院子裏雜草叢生,那棵橘子樹已經枯死,幹瘦的枝丫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影子。
    許沐淮記得他們五年級那年,橘子第一次結果,酸得兩人直皺眉,卻還是硬著頭皮吃完了。
    "難吃死了。"許沐淮當時這樣說。葉寧忱那天中午,帶了一袋很甜的橘子。
    啤酒罐在許沐淮手中微微變形。
    遠處傳來幾聲噪音,隨即又歸於沉寂。許沐淮仰頭灌下一大口啤酒。
    醫生警告過他不要喝酒,尤其是在術後。
    許沐淮不聽。
    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牆麵上,拉得很長,許沐淮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刺得他眯起眼。
    他換了一個鎖屏,還是葉寧忱。
    啤酒很快見底。許沐淮捏扁空罐,隨手扔在牆頭。
    第二罐打開時,泡沫溢出來,沾濕了他的手指。他抹掉那些泡沫,現在兩隻手都沾了酒了。
    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許沐淮沒有許願。
    東方的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許沐淮的啤酒早已喝完,空罐在晨風中輕輕滾動。
    他抱著膝蓋(不然就掉下去了),看著夜色一點點褪去,星辰一顆顆隱沒。這個姿勢讓他胃部的疤痕隱隱作痛,但他不想動。
    晨跑的人經過巷子,奇怪地看了眼牆上的他,又匆匆跑開。許沐淮對周遭的一切渾然不覺,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棵枯死的樹上。
    太陽完全升起時,許沐淮的手機響了。是鬧鍾——早上七點,該準備去和許願他們見麵了。他動了動僵硬的四肢,從牆頭一躍而下,落地時差點扭到腳踝。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空罐,輕手輕腳地溜回房間。
    許沐淮站在千佛山景區門口,手裏捏著兩張電子票。
    清晨的陽光透過楓樹葉,在他腳邊投下斑駁的光影。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許願發來的消息:「到哪了?我和餘依在正門等你了。」
    許沐淮抬頭看了看表——八點四十五,比約定時間早了十五分鍾。他猶豫了一會兒,回複:「馬上到。」
    酒精還在血液裏殘留,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許沐淮揉了揉眼睛。
    "許沐淮!這邊!"
    許願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她穿著明黃色的防曬衣,戴著誇張的墨鏡,正衝他揮手。
    餘依站在旁邊,一如既往地安靜,手裏拿著三瓶礦泉水。
    "怎麽就你一個人?"許願探頭往他身後看,"你那群苦力室友呢?"
    許沐淮接過餘依遞來的水:"趙俊航去陪暗戀對象了,錢孫陽複合,李話沒醒。"
    "哇哦,"許願挑眉,"那你提包。"
    千佛山的台階又陡又長。
    許沐淮走在最後,看著許願和餘依在前麵手牽著手,時不時停下來拍照。
    "你臉色好差,"在半山腰的涼亭休息時,許願突然湊過來,"昨晚沒睡好?"
    許沐淮擰開礦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嗯。"
    "又想起葉寧忱了?"
    水嗆進了氣管。
    許沐淮彎下腰咳嗽,胃部的疤痕一陣抽痛。餘依輕輕拍著他的背。
    "我就知道,"許願歎了口氣,從包裏掏出紙巾,"你這副死樣子,除了因為他還能因為誰?"
    許沐淮擦掉嘴角的水漬,沒有回答。
    涼亭外,一群遊客吵吵嚷嚷地經過,導遊的小紅旗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走吧,"餘依站起身,"再不走就到中午了。"
    越往上爬,遊客越少。
    到後山時,幾乎隻剩下他們三人。古舊的石階縫隙裏長滿青苔,路旁的樹木投下濃密的陰影。
    許沐淮的呼吸越來越重,手術後的身體顯然還沒完全恢複。
    "歇會兒吧,"許願在一處平台停下,"這裏有千佛崖,據說許願特別靈。"
    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小佛像,曆經風雨侵蝕,有些已經模糊不清。
    許願拉著餘依去拍照,許沐淮則靠在欄杆上,望著遠處的城市輪廓。
    "許一個?"許願不知何時回來了,手裏拿著三根紅繩,"係在那邊樹上,很靈的。"
    許沐淮接過紅繩,指尖摩挲著粗糙的紋路:"你信這個?"
    "管他呢,"許願眨眨眼,"反正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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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沐淮走到許願樹下時,已經有無數紅繩在風中飄揚。
    他盯著那些褪色的布條看了很久,最終把自己的那根係在了最低的枝椏上——離地麵最近,也最容易被風雨打落,但不容易被雪覆蓋。
    "許了什麽願?"回去的路上,許願好奇地問。
    "說出來就不靈了。"許沐淮說。
    其實他什麽願都沒許。
    下山時選了另一條路,途經一座小寺廟。
    許願拉著餘依去求簽,許沐淮則坐在門外的石凳上發呆。
    香火的氣息飄過來,混合著遠處小販叫賣烤腸的油膩味道,莫名讓他想起高中校門口的路邊攤。
    "施主。"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許沐淮抬頭,看見一位老和尚站在麵前,手裏拿著一串佛珠。
    "您麵色不佳,"老和尚和藹地說,"可要算一卦?"
    許沐淮搖頭:"不信這個。"
    老和尚也不惱,從袖中掏出一張黃色符紙:"平安符,贈予有緣人。"
    符紙上用朱砂畫著複雜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許沐淮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前塵往事,如露如電。"老和尚雙手合十,"施主何必執著。"
    許沐淮捏著符紙的手指一緊。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許願和餘依從廟裏出來時,許沐淮已經把平安符塞進了錢包最裏層。
    "我求到上上簽!"許願興奮地揮舞著簽文,"說是姻緣美滿,事業有成!"
    餘依笑著搖頭:"解簽的說她今年必脫單。"
    "本來就是!"許願摟住餘依的腰,"早脫單了。"
    回程的纜車上,許沐淮坐在對麵,看著許願和餘依依偎在一起,纜車緩緩下降,城市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他的手機突然震動,是趙俊航發來的消息:
    「兄弟!齊子沫答應和我吃飯了!你說我穿哪件衣服好?」
    緊接著是三張自拍,分別穿著紅、藍、綠三種顏色的t恤,背景是宿舍的髒衣簍。
    許沐淮嘴角微微上揚:「藍的。」
    「真的嗎?會不會太普通了?」
    「信我,然後,把你的束腳褲扔了。」
    「啊……好吧,對了,千佛山好玩嗎?」
    許沐淮看向窗外。
    「還行。」他回複,「沒累死。」
    下山後,許願提議去吃火鍋。許沐淮以胃不舒服為由婉拒了,獨自打車回家。
    出租車駛過繁華的街道,國慶的裝飾還沒撤下,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許沐淮靠在車窗上。
    然後他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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