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鳶沒有立刻回應，因為她注意到這次宇文舟沒有使用她的代號“騰蛇”，而是直呼其名。
    這是一種微妙的輕視，還是一種試探？
    她故意讓聲音帶上一點天真的好奇，“那麽，宇文前輩對我有什麽特別的興趣？”
    宇文舟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陰影。他緩步走向星圖，手指輕觸其中一個光點，那光點立刻膨脹成一個小型星係。
    “你對詭世界了解多少？”他背對著黎鳶問道。
    黎鳶眨巴著眼睛，但沒有思考他的問題。
    宇文舟的談話方式與陳岩的質問完全不同，沒有咄咄逼人，沒有威脅利誘，隻是一個簡單而開放的問題。
    但正是這種開放性讓它更加危險，很明顯宇文舟在給她足夠的繩索，看她是否會自己編織成絞索。
    “並不多，我隻知道我一定要活著離開。”她回答道。
    宇文舟輕笑一聲，那笑聲像是冰塊碰撞。“具體點。比如，你認為詭世界是什麽？”
    嗬，果然是套路。
    黎鳶按捺住心裏的不耐煩，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製服袖口。“一個平行維度？或者是危險的噩夢吧。”
    “噩夢？有趣的比喻。”
    他走向黎鳶，步伐輕盈得不像實體。“告訴我，你在噩夢中通常扮演什麽角色？受害者？旁觀者？還是……”
    最終他停在黎鳶麵前，俯身靠近，“獵人？”
    黎鳶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雪鬆氣息，混合著一絲藥草的苦澀，她微微後仰，拉開距離。
    “夢都是假的，但詭世界能要人命確實是真的。”
    宇文舟微微挑眉，直起身，又換了個話題。
    “你認為詭異是什麽？”
    “……”
    這次，黎鳶沉默了半晌。
    她不明白提問這些問題的意義在哪裏，難道是為了套話？還是一種服從性測試？
    無論是哪種，她都不會讓這個白毛雞得逞就對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宇文舟上下打量著黎鳶，緩步繞到她身後，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椅背上。
    “那我們來談談已知的部分。”聲音忽然貼近她的耳畔，“比如你的原生家庭。”
    黎鳶驀地瞪大眼睛，隻是一瞬間的鬆弛，身後的冰冷氣息立刻像一條毒蛇般纏了過來。
    “我的檔案裏應該寫得很清楚。”
    “檔案隻記錄事實，不記錄感受。”宇文舟繞回她麵前，金絲眼鏡後的灰色眼眸閃爍著探究的光芒，“被親人拋棄的感覺如何？”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入黎鳶心底最脆弱的部分，她的腦海中又閃過那些令她痛苦的畫麵。
    這樣貿然地揭開別人的傷疤真的好嗎？還是說，這些所謂的“正常人”聊天都是這樣的？
    黎鳶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人，雖然他看起來瘦弱，但身體狀態要比普通人好得多。
    從他的穿著、外貌到談吐可以判斷，此人受過高等教育，說話時的帶著一股“貴族口音”，就算不是富家公子，也肯定是什麽權勢家族。
    如果不是有進入朝歌的機會，黎鳶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真正的貴族長什麽樣。要知道，貴族在窮人階層裏可是稀罕物。
    黎鳶稍稍探頭，目光在宇文舟身上反複打量，直到青年先有些別扭地側過頭才收回目光。
    忽然，她笑了。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富家公子哥會有什麽不同，看來，也不過如此嘛。”說著，用手在宇文舟麵前比畫。“跟我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宇文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真是堅強的回答。那麽，姥姥的離世呢？眼睜睜看著最親的人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閉嘴！”
    這句話觸碰到了黎鳶的逆鱗，她猛地站起身，因為呼吸急促而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你、有什麽資格提？”
    宇文舟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憤怒？很好。至少證明你還有情緒，不是完全的冷血動物。”
    黎鳶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幾乎能聽到血液在耳膜中奔湧的聲音，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痛苦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姥姥冰冷的雙手，空蕩蕩的老屋，無人回應的呼喚……
    就在她即將爆發的瞬間，鎖骨處傳來一陣熟悉的溫熱。那感覺如同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撫平了她內心的波瀾。
    江辰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別怕，我在這裏。”
    黎鳶的呼吸逐漸平穩，她鬆開拳頭，抬頭直視宇文舟的眼睛，嘴角甚至揚起一絲笑意。
    “宇文前輩對我的私生活這麽感興趣，該不會是暗戀我吧？”
    宇文舟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沒預料到這樣的轉折。
    黎鳶乘勝追擊，故意上下打量著他。“不過抱歉，我對白毛沒興趣，尤其是這種……”她指了指自己的頭發，“像是漂白過度的類型。”
    星圖的光芒突然閃爍了一下，仿佛在呼應著宇文舟波動的情緒。他的表情依舊冰冷，但鏡片後的灰色眼眸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有趣。”他緩緩說道，“我以為戳到痛處的人會更容易崩潰。”
    黎鳶聳聳肩，重新坐下，姿態放鬆得像是坐在自家客廳。“那您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一個人慣了，現在心冷得像石頭。”
    宇文舟沉默了片刻，突然轉身走向青龍座椅。
    “你知道為什麽我選擇見你嗎？”
    “因為我看起來傻？”黎鳶懶洋洋地回答。
    宇文舟手指輕叩扶手，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讓我感到好奇，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如何在短短時間內獲得sss級評價。”
    黎鳶認真思考他的話，竟然讚同地點了點頭。“所以您的意思是，任何超出掌控的事物在你們看來都是壞東西。按照你們的認知，像我這種眾叛親離的‘廢物’就應該爛在泥地裏，永遠不見天日。我說得對嗎？宇文前輩。”
    宇文舟沒有理會她的嘲諷，而是調出一段全息影像，正是她在天台上與江辰對峙的畫麵。
    黎鳶頓時氣血上湧，心跳加速。
    他怎麽也有這段視頻？！
    宇文舟不斷放大江辰的口型，探究的目光緊盯著屏幕。
    “他好像在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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