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祁因在剛才過來時特意看了一眼榮譽牆。
    借著蔡磊低頭演算的間隙，他的視線像掃描儀般掠過草稿紙。
    有過在娃娃工坊抄黎鳶作業的經驗，記住這點演算過程對他來說不足掛齒。
    抄完作業，他折回小辰身邊，用鉛筆在對方攤開的本子上飛快塗鴉。
    粉筆灰在空氣中浮沉，恰好形成一道掩護的簾幕。
    寫完最後一筆時，李老師的教鞭已經敲得講台咚咚響，像是一道催命符。
    小辰的肩膀哆嗦了一下，快速掃一眼憑空出現的解題步驟，顫抖的聲音說：“過拋物線上頂點作垂直於對稱軸的直線……”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安靜的教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祁因原以為幫小辰解了圍，這場風波便能暫告段落。
    隻見李老師扶了扶落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班，最終定格在小辰微微顫抖的肩頭。
    “小辰。”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驚得前排幾個學生的筆都掉在地上。
    “你剛才的答案，是抄的吧？”
    教室裏瞬間陷入死寂。
    小辰猛地抬頭，瞳孔裏映著李老師扭曲的笑臉，喉結劇烈滾動，像是在吞咽玻璃碎片。
    “我…我沒有…”
    “沒有？”
    李老師冷笑一聲，高跟鞋踩在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一步步逼近最後一排。
    “就憑你？能聽懂剛才的微積分？”
    她頓了頓，故意提高音量。
    “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去！教室後麵罰站！”
    小辰的臉唰地白了，沒有任何辯解和反抗，順從地站起身，蹭著腳尖走到教室後方。
    周圍響起壓抑的竊笑，張明用口型對著同桌說“廢物”，嘴角揚起的弧度充滿惡意。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小辰身上，卻暖不透那身洗得發白的校服。
    祁因看著他微微顫抖的背影，突然想起黎鳶在第一堂課上說過的話。
    “規則由強者製定，最終解釋權也在強者手裏。”
    當李老師認為小辰是差生，那麽小辰就是班級的差生；當李老師認為小辰作弊，那麽小辰就是作弊了。
    李老師滿意地回到講台，仿佛剛才的插曲隻是隨手拂去的塵埃。
    祁因深吸口氣，不再看小辰，轉而將目光投向張明的座位。
    他認為小辰的飯盒一定在那裏，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祁因貓著腰，像隻訓練有素的貓，悄無聲息地滑向張明的課桌。
    日鏡的規則讓他暫時處於隱形狀態，但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每走一步，都先用腳尖試探地麵，確保不發出任何聲響。
    張明幾人果然警惕性極高，哪怕在李老師講課的間隙，也會時不時掃視四周，眼神裏充滿了與年齡不符的陰鷙。
    祁因剛靠近張明的抽屜，坐在旁邊的學生忽然咳嗽一聲，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祁因的方向。
    “媽的，這麽警惕？”祁因在心裏暗罵，不得不放棄靠近。
    他盯著牆上的時鍾，分針像灌了鉛一樣緩慢移動。
    終於，下課鈴“叮鈴鈴”地響起。
    學生們如同被釋放的野獸，瘋了一樣衝向食堂，桌椅碰撞的聲音混雜著興奮的喧嘩，瞬間填滿了教室。
    張明幾人勾肩搭背地離開，臨走前還不忘朝罰站的小辰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消失在門後。
    教室裏隻剩下小辰一個人。
    他沒有像其他學生一樣衝向食堂，而是回到座位，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破舊的水瓶，喝了幾口水，然後從另一個角落拿出幾頁被揉爛的作業本紙，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裏咀嚼。
    祁因看到想上前阻止，可腳步剛邁出去半寸，又硬生生停下。
    他擔心自己貿然的出現會傷害到少年的尊嚴。
    有些幫助如果帶著憐憫，隻會成為刺向對方的另一把刀。
    小辰已經足夠脆弱，他不能再用所謂的“善意”去踐踏他殘存的自尊。
    最終，祁因選擇沉默。
    趁著學生們都不在，他快步走向張明的座位。
    抽屜裏麵塞滿了七彩的遊戲卡片、沒吃完的進口零食，還有幾本封麵花哨的漫畫書，但唯獨沒有那個不鏽鋼飯盒。
    他又檢查了其他幾個霸淩者的抽屜，結果一樣。
    “怎麽會沒有？”祁因皺眉，難道小辰記錯了？
    這時，小辰已經吃完了午飯，正捧著水瓶小口喝水。
    祁因走到他身邊，用鉛筆在剛才那本本子上寫下。
    【他們的抽屜裏沒有飯盒】
    小辰看見字跡再次出現，身體猛地一僵，隨即認出是剛才幫他的“隱形人”。
    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黯淡。
    他接過鉛筆，在下麵寫道。
    【可能…被他們藏起來了吧】
    祁因看著他蒼白的臉，鬼使神差地又寫了一句。
    【你剛才回答得很好】
    小辰愣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揚起一個弧度，最終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謝謝。我爸爸說，知識能改變命運。他做的醬油炒飯很好吃，等我考上大學，就能讓他過上好日子了】
    醬油炒飯。
    祁因看著這四個字，鼻尖開始發酸。
    他剛輟學學理發的時候，幾乎是入不敷出，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但是每次回家，父親總會給他做一碗香噴噴的醬油炒飯。雖然父親一直對他輟學的事情不支持，但從未嘲笑過他的夢想。
    就在這時，教室門口傳來囂張的喧嘩聲。
    張明幾人吃飽喝足回來了，手裏還拿著沒吃完的冰淇淋，邊吃邊打鬧。
    “喲，這不是我們的‘數學天才’嗎？還繼續罰站呢？”張明走到小辰麵前，故意把冰淇淋滴在他的鞋上。
    小辰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低著頭不說話。
    “怎麽不說話？啞巴了？”另一個男生伸手推了小辰一把，“剛才不是挺能說嗎？”
    小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水瓶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哈哈哈！”幾人發出哄笑。
    張明撿起地上的水瓶，擰開蓋子聞了聞，隨即露出嫌惡的表情，一把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
    “什麽東西這麽臭？跟你人一樣！”
    小辰依舊沉默，絕望的眼睛裏從頭到尾沒有過一絲反抗的意思。
    那種無力辯駁的感覺，讓祁因想起自己在副本裏無數次被嘲笑“死亡光環”的瞬間。
    他不是聖母，但他無法容忍這樣的霸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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