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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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嗣以為這家夥咬文嚼字說是寒舍,想不到還真是寒到不能再寒了。
兩人一直冒著風雪走過了朱雀門,又過了大相國寺。
楊元嗣轉的都有些頭暈,李繼恩才在一處小巷裏停了下來。
他的家隻有三間屋,一個小院。
李繼恩領著楊元嗣往屋裏走,一個瘦弱的老太太迎了出來。
這老婦人年紀不大,但是卻顯得十分蒼老,一身灰色的麻衣補丁上麵蓋著補丁。
她彎著腰咳個不停,顯然是感染了風寒,那老婦人看到有客人來,急忙往屋裏讓。
老婦人急忙想要找茶壺倒茶,卻發現裏麵已經沒有一滴水。
場麵一時間十分尷尬,楊元嗣急忙出來打圓場,“阿婆不用客氣,我跟李兄弟在這裏聊幾句就行。”
那阿婆道了聲歉,往裏屋去了。
李繼恩和楊元嗣坐在桌子旁邊,開始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家祖上本來是延安府人,世代都是軍官,父親死在征討西夏的戰爭中,家道開始中落。
李繼恩從小就天賦異稟,拜了名師學習武藝,練的一手好槍法。
他本來想著跟父輩一樣,一刀一槍搏個封妻蔭子。
可是他這一代連個堂兄弟都沒有,可謂是百畝地裏的一棵獨苗。
李母下定決心不想讓他從軍了,最大的執念就是要讓他趕快成婚,給老李家開枝散葉。
可是人總要有個謀生手法,在大宋朝最高貴的職業就是讀書,李母也為李繼恩選擇了這條路。
都說術業有專攻,這李繼恩是武學奇才,可是在文學上那真可以說是蠢笨不堪。
為了將他培養成才,李母也學著孟母三遷,將家搬到了汴梁來。
李繼恩卻沒有受到任何汴梁文風的熏陶,連初級的鄉試都過不去。
雖說學問未有什麽長進,可是錢卻花的差不多了。
到了現在都快揭不開鍋的地步,李繼恩不得不想辦法搞錢了。
他本來就沒有什麽生活技能,隻有一身武藝。
最適合的就是從軍,總不能給人看家護院或者打劫去吧?
但是李母又堅決不準他入伍,這就形成了邏輯閉環。
李繼恩隻能想到了這個比武拿錢的方法。
聽了李繼恩的介紹,楊元嗣問他:“你自己有什麽打算,要不要加入神武軍?”
李繼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大聲喊道:“小生夢裏都想上陣殺敵,如果指揮使能勸說家母同意,我這條命就是您的。”
楊元嗣此時心裏應經有了主意,對付這種李母老登,隻有用魔法打敗魔法。
他自信起身,邁步走進了內堂,隻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走了出來。
李母在後麵滿麵笑容的說道:“感謝指揮使指點迷津,以後繼恩就交給你了!”
李繼恩雖然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楊元嗣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讓他先給老母抓一副藥,置辦點兒吃食,三日後去軍營報到。
李繼恩已經對楊元嗣佩服的五體投地,忙不迭的連聲答應。
此時天色已經放晴,汴梁的大街上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
店鋪門口全部是打掃積雪的百姓,楊元嗣走在路上,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還有不到一月就過年了,趙緯綸和七巧他們應該在路上了吧。
自從汴梁解圍以後,楊元嗣就想將他們接到汴梁來一起過年。
自己穿越過來已經三年了,他前世本來沒有什麽親人,親情反而是這邊多一些。
花榮所說登州在汴梁城內的聯絡點是一座酒樓叫兼客棧,離著朱雀門不遠。
楊元嗣正好有一樁事務,正好順路走了進去。
這酒樓有兩層高,匾額上“太白居”三個燙金大字雖然俗氣卻很有氣勢。
樓後麵是個大院子,有三十多間客房和馬廄。
這酒樓的老板是梁山上的老探子,叫作張青,本來就是開黑店出身。
實際掌管事務的卻是她老婆,叫作孫二娘的。
這婦人心狠手辣,有武藝在身,關鍵忠誠可靠心思縝密,處事又圓滑,是天生的諜子。
她見楊元嗣進屋,卻裝作不認識,讓一個小二將他引入了後院。
楊元嗣進入了一間房屋,那屋子裏屏風後麵卻有一道暗門,將那暗門推開後麵又是一個小院。
裏麵有兩人,是跟隨方臘的那兩個隨從。
方臘的身體被剮的隻剩了一副骨架,頭顱也掛在高杆上示眾。
花榮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將方臘的頭顱和骨架搞到手,火化後裝在了一個骨灰壇子裏。
這兩個侍衛對楊元嗣的感情是複雜的,方臘的失敗可以說是由眼前這個男人一手造成的。
但是方臘的最後時光卻是和楊元嗣一起度過的,他們一起商討了些什麽誰也不知道。
方臘最後的遺願就是讓他們一切聽從楊元嗣安排。
楊元嗣讓這二人帶著方臘的骨殖返回幫源洞,入土為安。
孫二娘已經為他們偽造好了路引,一路上也安排的明白。
楊元嗣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交給了他們,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這事還要追究到童貫分兵的時候,辛興宗和楊惟忠帶了三萬多人從西路偷襲方臘的老巢幫源洞。
本來大家都以為方臘的大軍都在杭州,這一路軍馬應該暢通無阻的趕到方臘老巢。
他們能想到的事情,方臘自然也想到了。
睦州到幫源洞的必經之路上有一處山穀叫作鳥啼澗,險要無比。
方臘手下的大將呂師囊在鳥啼澗設伏,將宋軍全部都困在了穀裏。
這些都是方臘親口告訴楊元嗣的,到現在已經半年多了,宋軍連個回來報信兒的都沒有,看來事情八成是真的。
鳥啼澗楊元嗣聽都沒有聽說過,要想趕去營救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那是三萬多人的性命,也不能見死不救。
方臘拿出了一個條件跟他交易,寫了一封親筆信,等他死後交給呂師囊。
楊元嗣手裏也沒有底牌,隻能賭方臘的人品。
三萬多人在與世隔絕的穀裏半年有餘,還不知道能剩下來多少。
現在這兩個人準備完畢,他們回去的越快,活下來的人就可能越多。
楊元嗣將他們安排妥當,一人配了一匹駿馬,安排他們上路了。
他抬頭看著大雪初晴的藍天,宣和二年的冬天已經快過去了,春天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