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翦那一副“我比你們清高”的態度。
    程郡守很想罵王翦幾句。
    但看到身後幾個影子，知道王翦的親衛就在門口時，他忍住了。
    “程郡守，你也算大秦命官了，怎地如此不智？”王翦語氣稍微放緩了一點，但依舊沒給什麽好臉色：“些許薄田、利益、人情，能比你自家的前程和性命還重要嗎？”
    程郡守沒有回答他，隻是略微拱手後轉身離去。
    王翦看著他離開，扭頭對著身旁的警衛道：“告訴各師、團、營級軍官，隻要不觸犯軍紀，任何合理行為都可以大膽的去做，本將給他們擔著！”
    他在“合理”兩個字上麵加了重音。
    門外，聽到這道命令的程郡守默默加快了腳步。
    ……
    “大王！”
    趙國王宮。
    郭開快速跑進了大殿：“臣搞清楚了！不是對我們的！”
    王座上，趙偃猛然起身。
    “當真？！”
    “是真的！”郭開將搜集到的情報全部擺在桌案上，一個個的解釋。
    其實他們早就聽到了相關風聲，但一直沒有確鑿證據，直到今天才收到在秦國的細作傳回來的情報證明。
    趙偃聽完，長舒了一口氣。
    天知道當聽到秦國所有野戰軍出動後，這些日子他有多恐懼。
    雖然以趙國的實力，秦國最多出動兩個野戰軍就可以滅國，但秦趙關係擺在這，萬一呢？
    萬一秦人是想同時對五國開戰呢？
    萬一那秦王是突然心血來潮想著把趙國幹一次狠的呢？
    畢竟當初他不就是突然間要打匈奴嗎？
    這些日子，他連和王後的活動都沒有幹了，緊盯秦國動向，生怕秦國打過來了。
    雖然打過來了結果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大王？”
    郭開喊了一句：“這情報……”
    “寡人看到了。”
    趙偃的神情很複雜。
    那是一種羨慕中有著一絲嫉妒，敬佩中有著一絲悔恨的神情。
    羨慕那秦王對秦國的掌控力，哪像他一樣國內貴族官員與他麵和心不和。
    嫉妒那秦王的力量、軍隊如臂指使，哪像他一樣除了郭開外完全無人可用。
    敬佩那秦王的手段和魄力、敢為了這一件事對國內貴族做得這麽絕，哪像他一樣，明明也是對百姓好的王卻被百姓誤會成平庸之主。
    悔恨是因為秦王有那麽多的忠臣可用，哪像他一樣曾經也有忠臣卻被他親手逼走了那麽多。
    他和秦王是對手。
    但趙偃對秦王的這些情緒也是真實的，這是來自於同為君主的尊重。
    “相國啊，寡人想……”
    趙偃糾結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寡人想再試試！”
    郭開一臉疑惑：“試什麽？”
    “試著再學習下秦國！”
    郭開：“……”
    “這一次，寡人要溫和點，徐徐圖之，上一次我們做得太急了，這才引起了反作用……”
    “大王！”郭開打斷了他：“您是不是還不知道現在國內民間的情況？”
    這下輪到趙偃疑惑了。
    “什麽情況？”
    ……
    趙國西部。
    一處道口，幾個路過的行人正在一個茶攤上休息。
    這種從秦國興起的產業在這幾年間風靡華夏大地，隻是分了層次。
    貴族圈層用的都是秦國商行的精品茶葉。
    普通官員和富戶們的是普通茶葉。
    小商販小地主以及一些有錢百姓們的，則是民間自己按照秦國傳出的知識和技術采摘的野生茶葉，甚至有些百姓會采茶補貼家用。
    至於這裏的……
    也是野生茶葉，但與其說是茶攤，還不如說是喝水聊天的地方。
    因為與其他階層的一人一壺茶不同，這裏是一大缸或者一桶水裏才會泡些茶葉，分到每個人杯中的，幾乎就隻有極其淡薄的茶味了。
    “哎，秦國怎麽還不打過來啊？”
    一張桌子旁，一個男人唉聲歎氣的。
    民間早就聽到了一些相關消息。
    但民間相傳嘛，總是傳著傳著就變味了。
    秦國野戰軍異動、邊境封鎖等消息，在許多心向秦國的百姓眼中，就是秦國打算開啟滅國之戰的信號。
    於是許多百姓翹首以望，就等著秦國打過來迎接新生活。
    哪怕是一些對秦國依舊有情緒的人，也是沉默不言；大不了就換一個朝廷嘛，畢竟秦人再怎麽壞也比如今差不到哪去了。
    可當秦國那邊的消息越來越多，秦軍卻遲遲沒來後，許多人歎息了。
    好日子終究沒有眷顧到他們，而是依舊在秦國。
    秦王是在為了他自己的子民努力，秦軍出動是在保護他們的百姓，一切都和他們無關。
    或許有關。
    但那些被騙去秦國的佃農們，被解救出來後還是留在秦國了啊！
    聽說他們不僅不用回來，還可以在秦國定居？
    這就有些羨慕了……
    男人說著自己知道的消息，情緒愈發激動。
    “要我說，現在這個鳥朝廷，還不如以前的秦國呢！我們要不自己想辦法讓秦人來……”
    “你瘋了？”
    同伴趕忙拉住他，用眼神示意周圍。
    這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嗎？
    “有什麽怕的？”男人似乎喝的不是茶，而是酒，直接上頭了。
    “難道你心裏沒這麽想過？”
    同伴沉默了。
    怎麽可能沒想過呢？
    如果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他當一回帶路黨又如何？
    但造反，終究是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
    當初韓國的清平隊，在成立之後就遭到了韓國的圍剿。
    而趙軍比韓軍更強，他們一旦造反……
    沒有誰敢保證秦人一定會和當初支持清平隊一樣支持他們。
    環顧周圍，其他人都默默的喝著茶，仿佛沒人聽到他們在說話一樣。
    但在茶攤這種極其適合指點江山的地方，這詭異的沉默氣氛本身就不對勁。
    “秦國這次的事，讓我更加羨慕了！”男人直接罵出了聲：“憑什麽我們就要過苦日子？憑什麽我們的朝廷和大王不能像秦國一樣？”
    “趙王可以和韓王一樣等著秦軍打來後投降，但我們每天都在他們手下過苦日子，憑什麽啊？”
    一側，有人扭頭看了他一眼。
    眼神有些無奈。
    “因為這是趙國的朝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