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聽筒裏傳來的最後一點電子雜音也徹底消失。曾哥那部厚重、幾乎沒有任何多餘功能的軍用級別衛星電話，被他那隻布滿厚繭的大手穩穩地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哢噠”聲。這聲音在車庫空曠而微帶回響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仿佛給某個重大決定蓋上了印章。
    他緩緩轉過頭，那雙如同冰層下深潭般的眼睛，重新聚焦在王子維身上。車庫頂燈慘白的光線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讓他本就冷硬的氣質更添幾分肅殺。王子維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心髒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仿佛預感到接下來的話將徹底改變他人生的軌跡。
    “你父親說，”曾哥開口，聲音依舊低沉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音節都砸得空氣嗡嗡作響，“同意了。”
    “同意”二字像一塊巨石落地，王子維心頭猛地一鬆，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希冀瞬間衝上頭頂！但曾哥話語中那個微妙的轉折詞——“不過有個條件”。
    “什麽要求？”王子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喉嚨有些發幹。他緊盯著曾哥的嘴唇，仿佛要從那緊抿的線條中提前讀出答案。
    曾哥的目光如同實質，在王子維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裏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罕見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像是……某種過來人的理解？又或者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然後，他用一種極其平淡、近乎談論天氣的口吻，拋出了一個讓王子維瞬間石化、大腦徹底宕機的詞：
    “自然是留後。”
    “啊？！” 王子維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微張，臉上寫滿了極致的茫然、錯愕和難以置信！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或者是曾哥在開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地獄級的玩笑！“留……留後？”他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聲音都變了調，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曾哥似乎完全預料到了他的反應，那張花崗岩般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他沒有解釋，沒有寬慰，隻是用行動給出了最直接的回應。
    “一會兒我陪你去醫院冷凍精子，”曾哥的語氣平淡得像在安排一次普通的體檢，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塊同樣厚重、沒有任何花哨裝飾的戰術手表，“路上的時間，就是你考慮的時間。” 他不再給王子維任何消化或質疑的機會，說完便果斷轉身，邁開他那標誌性的、如同標尺量過般沉穩有力的步伐，徑直走向車庫深處。
    王子維還僵在原地，腦子裏一團亂麻，被“留後”兩個字砸得暈頭轉向。直到曾哥高大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幾輛車的陰影裏，他才猛地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帶著滿腹的驚疑、茫然和一絲莫名的羞惱，快步跟了上去。車庫冰冷的水泥地麵，映著他們一前一後、沉默而急促的腳步聲。
    曾哥在一輛龐然大物前停了下來。
    那輛車，跟它的主人一樣，散發著一種撲麵而來的、霸道絕倫的壓迫感！那是一輛道奇ra trx，綽號“霸王龍”的頂級性能皮卡！車身龐大得如同移動的堡壘，通體是啞光黑的塗裝，仿佛能吞噬光線。誇張的越野輪胎幾乎有半人高，粗壯的防撞前杠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高高隆起的引擎蓋下，仿佛蟄伏著一頭隨時準備咆哮的猛獸。這頭鋼鐵巨獸靜靜地臥在那裏，無需啟動，就自帶一種碾碎一切的狂野氣場。它和周圍那些線條流暢的跑車、沉穩的商務車格格不入，是力量與不羈的終極化身。
    “上車。”曾哥拉開沉重的駕駛室車門，動作幹脆利落。王子維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那高得離譜的副駕駛座，真皮座椅寬大厚實，但坐上去卻感覺不到絲毫柔軟，隻有一種硬朗的支撐感。車門關上的瞬間，厚重的隔音材料將外界的聲音幾乎完全隔絕，車內陷入一種奇異的寂靜，隻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曾哥擰動鑰匙，這頭猛獸發出一聲低沉而雄渾的咆哮，排氣管的聲浪在車庫內轟然回蕩，震得人耳膜發顫。巨大的車身平穩地駛出車庫，匯入了午後城市的車流。窗外是現代都市的繁華景象，行人匆匆，車水馬龍，但車內卻仿佛自成一個世界，隔絕了所有的喧囂。
    霸王龍皮卡行駛得異常平穩，巨大的輪胎碾過路麵，傳遞上來的震動都被精密的懸掛係統化解了大半。曾哥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目光平視前方，側臉的線條在車窗透入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冷硬。沉默了大約兩分鍾，就在王子維盯著自己依舊隱隱作痛、被毛巾包裹的左手腕，腦子裏還在天人交戰“留後”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時，曾哥那低沉的聲音再次打破了沉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修行的天賦，”曾哥緩緩開口，聲音在引擎低沉的背景音中顯得格外清晰，“本來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陳述事實的平靜，也有一絲對這條鐵律的無奈。“就像有的人天生能跑能跳，有的人天生五音不全。這是命定的，強求不來。”
    王子維的心猛地一沉，剛剛被“留後”衝擊得有些麻木的失落感再次湧了上來。他沉默著，沒有接話。
    曾哥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回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而我所在的門派，”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自豪的波動，“有一門功法，叫‘一氣化三清’。”
    “一氣化三清？”王子維下意識地重複，這個充滿玄奧道家氣息的名字讓他瞬間聯想到了那個神秘消失的唐澤！“這聽著……跟道教有關？”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探尋。
    “其實毛關係沒有，”曾哥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誤會有點意思，“隻是正巧，祖師爺當年取了這個名字。” 曾哥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無比凝重，“修習這門功法的入門第一步，就極其苛刻——必須服用一枚名為‘盜天丹’的丹藥。”
    “盜天丹……”王子維默念著這個名字，舌尖仿佛嚐到了一絲苦澀與不祥。僅僅從字麵意思，“盜天”二字就透著一股逆天而行、強取豪奪的凶險意味！
    “顧名思義，”曾哥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對造化的敬畏，“盜天地之造化，奪乾坤之玄機。這是真正能‘改命’的東西！”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平複某種激蕩的情緒，“我們門派……也是最近才重新獲得了盜天丹的完整煉製之法。” 他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沉重的滄桑感。
    王子維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改命”……這兩個字像魔咒一樣吸引著他。
    “這盜天丹，”曾哥繼續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重錘敲擊出來，“它的功效，是徹底地、不可逆地改變人類的生理構造！重塑經脈，再造氣海，從根本上扭轉一個人的‘資質’！不管這人原本有無修行天賦，一旦被這盜天丹改造成功，他過往的一切都將被抹去，從此以後，他的身體、他的魂魄，都將隻屬於‘一氣化三清’！他隻能修行這一門功法，也隻能沿著這條被丹藥強行開辟的道路走下去，再無其他可能！”
    這描述讓王子維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這不僅僅是獲得力量，更像是被徹底格式化，然後被烙印上唯一的印記！這代價……
    “想來……風險也不小吧？”王子維艱難地開口，聲音有些發澀。他幾乎能肯定，如此逆天改命的東西，絕不可能輕易獲得。
    “是的。”曾哥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幹脆得令人心頭發冷。他目視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似乎更緊了些，指節微微泛白。“風險，非常大。”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車內隻剩下引擎低沉的轟鳴和空調細微的送風聲，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對於本身就有修行天賦，經脈氣海已經初步適應了能量流轉的人來說，”曾哥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服用盜天丹，成功率……大約在七成左右。”
    七成！這個數字讓王子維心中微微一鬆，似乎……不算太低？但曾哥接下來的話，瞬間將他打入冰窖！
    “至於……”曾哥微微側過頭，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第一次帶著一種極其複雜、近乎審視的目光，牢牢地釘在王子維的臉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視他平庸的根骨。“像你這樣，完全沒有修行天賦的普通人……”
    曾哥的語速放得更慢了，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狠狠鑿進王子維的耳膜：
    “成功率……隻有不到一成。”
    “不到……一成？”王子維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這個數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胸口！不到10！這意味著什麽？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窒息！他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下座椅的真皮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
    “失……失敗會怎麽樣？”王子維幾乎是顫抖著問出了這句話，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他死死盯著曾哥的側臉，仿佛在等待最終的審判。
    曾哥沉默了兩秒鍾。這兩秒，在王子維感覺中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窗外飛逝的街景仿佛變成了模糊的光帶。
    然後，曾哥緩緩轉過頭，目光如同最冷的寒冰，直視著王子維充滿恐懼和絕望的雙眼。他的嘴唇微微開合，吐出了四個字。這四個字，冰冷、殘酷、毫無轉圜餘地，像四顆子彈，瞬間擊穿了王子維所有的僥幸心理：
    “非死即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