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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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酣暢“運動”之後,唐澤和程慧都感到腹中空空如也,運動帶來的熱量消耗急需補充。兩人帶著一身薄汗和滿足後的慵懶,相攜著從樓上下來,徑直走向了餐廳。
    回家第一頓自然是吃火鍋,反正不得吃烤匠就是了。那熱烈滾燙的滋味,最能撫慰人心。
    火鍋的靈魂底料此刻正靜靜地在鍋底融化、沸騰。這並非市售的普通貨色,而是唐澤以前自己精心炒製,再仔細真空包裝好儲存起來的心頭好。每一塊凝結的底料裏,都濃縮著他親手挑選的漢源花椒、郫縣豆瓣、茂汶大紅袍辣椒、各種香料,以及他秘而不宣的炒製火候與時間。此刻,牛油在高溫下徹底融化,釋放出霸道而醇厚的香氣,紅亮的湯底開始咕嘟咕嘟冒起細密的氣泡,辣椒與花椒在紅油中翻滾沉浮,辛辣與麻香交織升騰,瞬間就霸道地占領了整個餐廳的空氣,令人食欲大開。
    圍繞著火鍋,琳琅滿目的菜品鋪滿了桌麵,甚至旁邊的備餐台上也擺了不少。這些都是程慧提前就細心叫好的外賣,她深知唐澤的口味偏好,點的全是唐澤喜歡吃的菜,無一遺漏,滿滿當當,幾乎是一場小型的內髒與特色食材博覽會:
    粉嫩飽滿的雞腎像一顆顆小巧的珍珠;新鮮的兔腰處理得幹幹淨淨,細膩光滑;改刀精致的郡花兒卷曲著,呈現出誘人的刺蝟形狀;薄如蟬翼、幾乎透光的大刀腰片整齊地碼在冰上,彰顯著極致的刀工;爽脆的毛肚浸泡在清油中,保持著最佳的脆嫩度;長長的、粉白色的鴨腸盤繞在冰碗裏,像藝術品;雪白的腦花兒被小心地盛在特製的漏勺中,形狀完整;乳白色、管狀的牛骨髓散發著油脂的香氣;口感脆韌的黃喉被切成了適口的條狀。
    個頭不小的耗兒魚排列整齊,魚肉緊實;處理幹淨的魚泡白中透亮,富有彈性;雪白的鱈魚塊肉質細膩,適合涮煮;提前碼好料的麻辣排骨紅豔誘人,帶著濃鬱的醬香;被切成螺旋花刀、遇熱會卷曲成“火箭”狀的火箭魷魚潔白彈牙。
    質地紮實、豆香濃鬱的黑豆花兒切成了厚片;新鮮的黃花舒展著;白白的花菜分成小朵;土豆切成了均勻的薄片;紅豔的番茄也切了塊;橙黃色的南瓜片厚實甘甜;碧綠的苦瓜片給空氣都帶來一絲清爽的微苦;還有本地特色的兒菜,嫩芽簇擁著母莖,口感清甜脆爽。
    因為唐澤吃過盜天丹體質有了變化,所以他現在已經放棄了從小練的道門功法,就不用戒五葷三厭了。這對他而言,簡直是飲食上的又一次曆史性革命。回想這麽兩三年年,一個成都人吃火鍋不能吃蔥香菜大蒜,那是多麽的難受。如今,盜天丹重塑了他的根基,他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大快朵頤了,這簡直是他獲得新體質後最直觀、最享受的福利之一。
    熱氣騰騰的火鍋旁,兩個精致的油碟早已備好。碟子裏是色彩繽紛、香氣撲鼻的配料:細白的蒜泥,翠綠的蔥花點綴其上,新鮮的香菜切得細碎,深棕色的大頭菜粒鹹香爽脆,嫩綠的芹菜末帶來清新口感,還有那令愛者癡迷、惡者退避的折耳根切成了小段,以及幾顆鮮紅欲滴、辣味十足的小米椒圈。香油的選擇上,兩人習慣不同:唐澤用清油,他更喜歡這種相對清爽、更能襯托食材本味和鍋底香氣的基底;而程慧則用香油,那濃鬱的芝麻香是她涮火鍋時不可或缺的風味伴侶。兩人各自拿起筷子,熟練地攪拌著自己的油碟,讓各種香辛料與油脂充分融合,調製成專屬於自己的蘸料魔法。
    火鍋自然是得有酒。滾燙麻辣的食物,必須配以冰爽解膩的佳飲。今晚的佐餐飲品是唐澤自己釀的桃子酒配氣泡水。那桃子酒是唐澤夏天精選龍泉驛的白鳳水蜜桃,親手剝皮去核,加入純朗姆酒耐心發酵而成的,色澤是溫柔的琥珀色,散發著成熟桃子特有的馥鬱甜香。他拿出冰鎮好的桃子酒,倒入加滿冰塊的高腳杯中,再緩緩注入冰涼的氣泡水。粉白細膩的泡沫瞬間湧起,發出悅耳的滋滋聲,與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交融,形成漂亮的分層。清甜的桃香混合著氣泡的跳躍感,正是解辣提神的絕配。兩人舉杯輕碰,冰涼的酒液滑入喉嚨,瞬間緩解了舌尖的灼熱,也為接下來的酣暢淋漓做好了鋪墊。
    筷子翻飛,食材在滾沸的紅湯中起起落落。唐澤迫不及待地夾起一片晶瑩的大刀腰片,在沸騰的鍋中心隻涮燙了短短幾秒,腰片微微卷曲變色便迅速撈出,在清油蒜泥碟裏滾上一圈,送入口中。那極致的嫩滑爽脆,混合著鍋底的麻辣鮮香和蒜泥的辛香,瞬間在口中爆開,讓他滿足地眯起了眼睛。程慧則小心翼翼地涮著鴨腸,七上八下的口訣早已爛熟於心,脆嫩的鴨腸裹挾著紅油,再蘸上她特調的香油碟,同樣吃得眉眼彎彎。雞腎、兔腰、郡花兒在熱湯裏翻滾後變得緊實彈牙;清油毛肚和黃喉隻需短短幾秒,便吸飽了湯汁,脆嫩無比;耗兒魚肉厚刺少,在辣湯裏煮得入味;鱈魚塊細膩柔滑;麻辣排骨越煮越香,肉質脫骨;火箭魷魚卷曲綻放,口感q彈;腦花兒在漏勺中煮得如嫩豆腐般顫巍巍,入口即化,脂香四溢;牛骨髓煮熟後像吸飽了湯汁的奶油條,滑膩香濃。黑豆花兒煮得滾燙,豆香混合著牛油香;各種蔬菜在鍋中吸飽了湯汁的精華,土豆綿軟,南瓜甘甜,苦瓜微苦回甘,兒菜清甜爽口,番茄則貢獻了天然的酸鮮,平衡著整體的味道。兩人邊吃邊聊,話題輕鬆愜意,偶爾為對方夾上一筷子對方愛吃的菜,火鍋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們的麵容,卻讓這份親密更加氤氳動人。杯中的桃子氣泡酒不斷續上,冰與火的碰撞在舌尖反複上演。
    一頓酣暢淋漓的火鍋終於接近尾聲,桌麵一片狼藉,隻剩下零星漂浮的辣椒和幾片煮軟的蔬菜。兩人都吃得額頭冒汗,心滿意足,腹中的飽脹感帶著濃濃的幸福感。他們默契地收拾了一下碗筷,便相擁著懶洋洋地挪到了寬敞舒適的客廳。
    客廳裏光線柔和,隻開了幾盞氛圍燈。兩人各自陷進寬大柔軟的懶人沙發裏,身體徹底放鬆下來,享受著飽食後的慵懶時光。胃裏暖融融的,身體也因之前的運動和美食而徹底鬆弛。
    在客廳的矮幾上,一瓶深寶石紅色的紅酒正在寬大的勃艮第杯中裏綻放著它的魅力。這正是那瓶來自澳洲凱富酒莊 的 “fire station”。其珍貴之處在於葡萄全部采摘自酒莊擁有的百年老藤。這些深紮根於巴羅薩穀古老土地的葡萄藤,曆經滄桑歲月,汲取了更深層土壤的精華,結出的果實風味異常濃縮複雜。為了充分釋放這瓶老藤佳釀的魅力,它需要至少一個小時的醒酒時間。唐澤深知這一點,早在他們開始準備火鍋前,就已經將這瓶酒打開,讓它靜靜呼吸。此刻,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充分醒酒,單寧變得柔順絲滑,原本緊閉的複雜香氣層層綻放:成熟的黑莓、李子醬的馥鬱果香交織著絲絲紫羅蘭花香,底層是陳年帶來的雪鬆、摩卡咖啡和一絲老藤特有的礦物質氣息,濃鬱而深邃,如同一個深邃宏大的樂章剛剛展開序曲。它正逐漸接近巔峰狀態。
    然而,醒酒需要時間,此刻的等待似乎與飽餐後即刻想小酌的悠閑心境有些間隙。於是,唐澤隨手開了另一瓶早已冰鎮好的雷司令。冰涼的瓶身入手,他擰開螺旋蓋,將清澈透亮、泛著淺金色澤的酒液倒入兩隻精致的白葡萄酒杯中。雷司令特有的清新果香——帶著青蘋果、檸檬、白桃和礦物質的微妙氣息——立刻在涼爽的空氣中彌漫開來,與fire station那正在逐漸釋放的深沉複雜的紅色果香、香料氣息形成了奇妙的嗅覺對比。
    桌上擺著一小罐頂級的魚子醬,深灰色、飽滿圓潤的鱘魚子醬在燈光下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程慧用小巧的貝殼勺舀起一小撮,輕輕放在切好的、冰鎮過的薄脆吐司上,或者直接點在虎口處傳統吃法)。兩人便就著冰爽的雷司令,先啜飲著,享受著魚子醬的鹹鮮爆破感。鹹鮮、冰涼、口感奇妙的魚子醬,與雷司令那高酸度、充滿活力的果香和礦物感完美結合,在口中形成層次豐富、極其優雅的味覺體驗。這冰爽的組合,不僅完美地過渡了從火熱火鍋到悠閑時光的節奏,也進一步舒緩了胃裏的燥熱,更巧妙地填補了等待那瓶百年老藤fire station完全綻放的時間空白。他們可以一邊品味著雷司令與魚子醬的清雅,一邊帶著期待的心情,等待那瓶老藤紅酒達到最完美的飲用時刻。
    角落裏,老式黑膠唱機正發出沉穩的沙沙聲,唱針劃過密紋。裏麵放著唐澤喜歡的藍調。慵懶、略帶沙啞的男聲,伴著憂鬱又性感的吉他滑棒和低沉的貝斯線條,緩緩流淌在溫暖的空氣中。那節奏不疾不徐,帶著些許滄桑和故事感,完美契合了此刻兩人放鬆、微醺、心滿意足的心境。
    程慧舒適地蜷在懶人沙發裏,光著一雙修長的腿,在柔和的光線下皮膚顯得細膩光滑。她身上隻套了一件唐澤的t恤,寬大的t恤下擺垂到大腿中部,勾勒出她慵懶性感的線條。她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放鬆,便把小腳從沙發裏伸出來,放在唐澤肚子上蹭啊蹭。腳趾帶著微涼的觸感,隔著薄薄的衣料,輕輕地、帶著點調皮意味地摩挲著唐澤溫熱平坦的小腹。這親昵的小動作,像羽毛輕撓,傳遞著無聲的依戀和滿足。
    唐澤一手握著盛滿淺金色雷司令的水晶杯,感受著杯壁傳遞的冰涼,另一隻手自然地覆上程慧在他肚子上作亂的小腳,輕輕握住,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腳踝。他啜飲一口清新爽冽的雷司令,讓鹹鮮的魚子醬在口中爆破,清涼的酒液滑過喉嚨,愜意無比。他的目光偶爾落在那瓶正在呼吸、顏色深邃的fire station上,知道再過不久,那百年老藤醞釀的醇厚樂章就將完全奏響,為這個完美的夜晚再添一筆濃墨重彩。耳邊是悠揚的藍調,懷中是愛人溫軟的腳丫和滿室的溫馨。
    一切都是唐澤喜歡的。喜歡的食物,喜歡的酒水,喜歡的音樂,喜歡的放鬆方式,以及,最喜歡的人——程慧,此刻毫無保留的親密、依賴和那份隻在他麵前展現的慵懶性感。這由味覺、聽覺、觸覺和情感共同編織的完美夜晚,充滿了人間煙火的熱烈與私密空間的安寧,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地戳中了他的喜好,匯聚成一股巨大的、沉甸甸的幸福感,將他溫柔地包裹。他閉上眼睛,嘴角揚起一個饜足的弧度,徹底沉浸在這“一切喜歡”的包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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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這是對您提供段落的文藝擴寫,著重描繪飲酒的意境和人物的特質:
    酒,這奇妙的液體,在人間流轉千年,傾倒眾生。然而,每個人的杯盞裏,盛放的理由卻迥然不同,如同指紋,獨一無二。
    程慧的杯中,盛的是微醺的薄紗。她並非貪戀濃烈,也不追逐醉意,而是鍾情於那恰到好處的臨界點——當理智的堤岸被溫潤的酒液溫柔漫過,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層柔光濾鏡。感官變得敏銳又模糊,思緒如羽毛般輕盈飄散,平日裏緊繃的弦悄然鬆弛,嘴角會不自覺漾開一抹朦朧的笑意。對她而言,酒是通往片刻輕盈的秘鑰,是靈魂暫時卸下重負,在微光水岸旁小憩的扁舟。
    而唐澤,則截然不同。他的迷戀,更為純粹,也近乎偏執的儀式。在他口中,酒,首先是“好喝”。這簡單的二字背後,是對風味本身近乎苛刻的欣賞與追逐。他品嚐酒液,如同鑒賞一件精密的樂器,分辨著穀物或果實在歲月與技藝中轉化出的千般滋味——是麥芽的焦香在舌麵跳躍,還是葡萄的漿果氣息在喉間縈繞?是清冽如山泉,還是醇厚如暖玉?這份對“好喝”的執著,催生了他飲酒時不容僭越的鐵律,一種近乎神聖的配搭法則:
    當辛辣凜冽的白酒滑入喉間,那粗糲的灼熱感,必須由幾粒酥脆鹹香的花生米來安撫與調和。油脂的溫潤裹挾著鹽粒的鋒芒,是白酒靈魂最忠實的伴侶。
    若是晶瑩剔透的香檳,或是冰鎮後流淌著礦石與花果清泉般氣息的白葡萄酒,它們升騰的氣泡,則非魚子醬那冰涼、鹹鮮、並在舌尖迸裂的海洋精華不能匹配。珠光寶氣的魚子,是獻給氣泡交響樂最奢華的禮讚。
    溫潤如玉的清酒,其含蓄的米香與微妙的旨味,在他眼中,唯有同樣追求極致鮮甜、刀工精細、薄如蟬翼的刺身才能相得益彰。清酒是月下的薄刃,刺身則是月光映照下最鮮活的魚獲,缺一不可。
    而當炭火炙烤著油脂豐腴的肉塊,煙氣繚繞間,他手中必然緊握著一杯同樣帶著煙火氣的燒酒。那直接、爽利、甚至帶著一絲粗獷的酒精衝擊,與烤肉的焦香、油脂的豐腴完美交融,仿佛爐火在喉間再度燃燒。
    因此,當那瓶需要時間呼吸的、深邃複雜的紅酒,終於在醒酒器中舒展到最佳狀態,散發出成熟漿果、香料與老藤土壤的迷人氣息時,唐澤並未急於舉杯。他的儀式感早已刻入骨髓。他起身,走向廚房,動作精準而專注。片刻之後,他帶回的並非隨意的小食,而是幾片薄如紙張、透著玫瑰般光澤的伊比利亞火腿。這來自橡果林間自由漫步黑豬的後腿精華,擁有大理石般的油潤紋理,散發著濃鬱的堅果與橡木的複合芬芳,鹹鮮中帶著深邃的回甘。他小心地將火腿鋪在溫潤的骨瓷盤上,指尖撚起一片,對著燈光,欣賞那半透明的肌理。這才是迎接那杯蘇醒紅酒的,最完美的序曲。 每一口醇厚的酒液,都需要這同樣經過時光淬煉的、凝聚了風土與匠心的鹹鮮珍饈來陪伴、對話、並最終升華。對他而言,沒有這精心挑選的“下酒物”,再好的酒,也仿佛失去了靈魂的半闕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