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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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清璿估摸著在醫院裏躺了三天的時間,原本他是打算在第二天就出院的,但朱簡棠一直抿著淚要求他多待幾天,等到身體完全好了再出院。鄭清璿拗不過這小妮子,無奈下便多待了幾天。
    這幾日,朱簡棠衣不解帶地守在病床前,湯藥飲食,擦身換衣,無一不親力親為。她的小臉總是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卻又強撐著溫柔的笑意,仿佛他是易碎的瓷器,需要小心翼翼地嗬護。
    “我隻是中了流彈,不是要死了。”
    那天鄭清璿向朱簡棠抱怨著。
    朱簡棠聞言,眼圈瞬間就紅了,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這一刻鄭清璿認識到:她不是驕橫的公主,也不是一個母親,而是自己的妻子。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鄭清璿手忙腳亂地想要幫她擦眼淚,卻被朱簡棠一把打開了手。
    “你沒錯!錯的是我!我不該攔著你!你就該現在爬起來,去給那個狐狸精報仇!你現在就去!”朱簡棠哽咽著,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平日裏那股子嬌蠻勁兒此刻全化作了委屈和憤怒。她的小拳頭捶打在鄭清璿的胸膛上,力道不大,卻像一記記重錘砸在鄭清璿的心上。
    鄭清璿任由她發泄著,他知道,這幾日的擔憂和驚嚇,已經讓這個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公主殿下繃緊了神經。此刻,她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終於,她的力氣漸漸小了下去,捶打變成了無力的推搡,最後,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伏在鄭清璿的胸膛上,壓抑的哭聲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泣。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鄭清璿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沙啞。他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對不起?太輕了。我愛你?怕是說出來下一秒自己又要被打一頓了。
    朱簡棠似乎是哭夠了,在懷裏掏了掏拿出來了一本陳舊的日記本,“這是錦衣衛去她家裏找到的...原本我是不打算給你的...”
    鄭清璿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他接過那本已經泛黃的日記本,封皮上沒有任何字跡,隻有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
    【璿君,抱歉。之前寫的那本日記本被我搞丟了,沒辦法,我隻能重新開始寫。畢竟裏麵藏著不少回憶,弄丟了還是挺麻煩的,但轉瞬一想:好像我無論怎麽寫你都看不到,我就覺得或許隻有我把這玩意當個寶貝供著也說不定。
    最近和那小子一直在和我說參軍的事,原本我是想寫信給璿君拜托你將和安排到一個比較安全的職位的。但這樣做難免會讓璿君覺得:我是一個功利心很重的女性吧?我不想璿君那樣子看待我。
    1907年9月11日】
    【今天糖果店的事情很少,或許是和在我身邊幫忙的緣故,我感到很輕鬆。
    人一旦閑下來便會東想西想,每次我閑下來的時候想起來的就是璿君呢。很奇怪吧?我也覺得很奇怪啦,畢竟像個癡女一樣的,璿君若是看到這樣的我難免會被嚇一跳對吧?
    1907年9月15日】
    【昨晚,我做了個夢。
    那是關於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在那個夢中的我們還隻是一個孩子,在大阪港最高的那座小山中,我們站在山巔一起隱約可以看到大阪城內的燈火。‘總有一天我們能夠再次像以往看海’我是這麽堅定不移的認為。
    .18】
    鄭清璿的手指有些顫抖,他能感覺到自己心跳的紊亂,他不敢再繼續看下去,這八年這個姑娘都是怎麽一個人過來的?泛黃的紙張上是少女細膩的感情,一筆一劃,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刻下的印記,深深烙在鄭清璿的心上。
    鄭清璿合上了那本日記本,他不斷告訴自己:現在還在打仗,他必須將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國家大事上。
    “你…你還好吧?”朱簡棠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怯懦。她看著鄭清璿那張沒什麽血色的臉,心裏像被貓爪子撓過一樣,又疼又癢。早知道他會是這副鬼樣子,她就不該把這什麽子日記給他看!
    鄭清璿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緩緩地抬起頭,窗外似乎剛下過雨,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哦,對了,美和子的死因好像是...肺部大出血,窒息而死。
    鄭清璿的目光從窗外收回,緩緩落回到朱簡棠的臉上。他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臉上浮現出一個勉強的笑:“我沒事,倒是明熙呢?”
    朱簡棠盯著他,那張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看得她心裏一陣發堵,“明熙?”她輕輕握住了鄭清璿的手,“剛剛才在奶媽的服侍下睡著,比你這做爹的強多了。”說著朱簡棠垂下頭笑了笑,摩挲著鄭清璿手掌,“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
    鄭清璿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下微微一顫,“知道...”他緩緩轉過頭,視線終於聚焦在朱簡棠帶著憂色的臉上。
    “清璿,逝者安息,但,”朱簡棠抬起頭對上了鄭清璿的眼神,“絕不是阻止生者繼續前進的理由、”
    “我...”
    鄭清璿能夠理解朱簡棠的話,從理智上他完全明白,可情感上...他反手輕輕覆上朱簡棠的手背,那裏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絲令人安心的暖意。
    “現在的大明可是挑在你的身上。”朱簡棠感受到鄭清璿手上的回應,心中為之一動,“所以清璿,誰都可以放棄,唯獨你不可以。”
    鄭清璿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朱簡棠的話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他心頭那層由悲傷和迷茫織就的薄霧,雖然疼,卻也讓他清醒了幾分。他知道,朱簡棠說的都對。
    要悲傷...也必須等到戰爭勝利之後,而在這之前他鄭清璿要做的隻有盡全力讓國家在這場慘烈的廝殺中贏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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