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後腿高光時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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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虞國王宮大殿內,檀香與朝服的皂角氣息交織,文武百官按品階分列丹陛兩側。
鎏金梁柱投下的陰影裏,每個人的神色都緊繃如拉滿的弓弦,氣氛凝重得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擰出水來。
虞王身著赭黃龍紋常服,高坐於九層白玉龍椅之上。
他指尖輕搭在扶手的饕餮紋凹槽裏,目光緩緩掃過下方垂首肅立的眾人,最終定格在站於文官首位、一身玄色暗紋錦袍的張宇身上。
此刻他正垂著眼簾,神色從容得與周遭的壓抑格格不入。
而虞王眼底則掠過一絲極淡、快得讓人無法捕捉的示意,似在無聲詢問,又似在暗中提點。
待殿內徹底安靜下來,虞王才開口打破沉默,他的聲音透過大殿,帶著君主特有的沉穩:“連日大雨不止,河東、河內兩郡災情漸重,據各地急報,洪水已漫過不少村落,百姓流離失所者日增。
諸位卿家久曆政務,對此次雨災的治理可有什麽章程?
今日不妨直言,不必有所顧忌。”
話音剛落,位列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劉達便捧著一本厚重的牛皮賬本出列。
他撩起朝服下擺屈膝躬身,動作間帶著幾分急切:“啟稟大王,臣今日上朝,首要便是奏報兩郡災情。
自上月末至今,兩地連降大雨已逾二十日,原先加固過的河堤多處出現潰決,臣昨夜收到的急報統計,被淹的農田已超過三萬畝。
沿途糧囤被洪水衝毀二十餘處——那些糧囤本是為應對冬春荒年所備,如今盡數損毀,兩郡數十萬百姓已無糧可食。
不少村落已出現扶老攜幼逃往鄰郡的情況。更危急的是,臣核查國庫調撥記錄後發現,兩郡糧倉現存糧食僅夠支撐十日。
若不盡快從別處調糧賑災,同時組織人手搶修河堤,恐生民變啊!”
劉達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殿內官員們原本緊繃的神色頓時又添了幾分憂色,不少人下意識地交頭接耳。
原本因虞王目光而悄悄聚焦在張宇身上的視線,也短暫地轉向了災情本身。
虞王聞言,指尖在龍椅扶手上輕輕叩了叩,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沉聲道:“劉大人,既已知災情緊急,那賑災所需的糧款可曾備好?
河堤搶修需要的工匠與木料、石料等物料,是否已從周邊州郡調度到位?如今最缺的是什麽,你且一一說來。”
這話問得直接,劉達臉上頓時露出難色,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下意識地抬眼朝站在武官隊列中的王明掃了一眼。
隻見王明正微不可察的輕輕頷首,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示,似在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劉達定了定神,擦了擦額角的汗,才接著回話:“回大王,國庫現存的糧款本就因前些時日與蠻族作戰有所損耗,當時為了支援前線,幾乎動用了半數存糧。
加之張宇大人此前推行水車、改良織布機,先後從工部與戶部挪用了不少款項。
說是要發展民生,可那些水車投入使用後,成效尚未顯現,款項卻已花去大半。
如今國庫早已空虛,能調撥給兩郡的糧食不足萬石,連應付眼下的災民都不夠。”
劉達話音未落,太尉王明便立刻上前一步,他身材魁梧,聲音洪亮如鍾,瞬間壓過了殿內的低語:“大王您聽聽!
張宇這哪裏是在推行新政,分明是在攪亂民生!賑災之事關乎數十萬百姓性命,竟被他攪得一團糟,連戰事上他也誤國不淺!
若不是他沉迷那些‘奇技淫巧’,非要挪用國庫銀兩、占用民力去造什麽水車、蒸汽作坊,如今何至於無糧可調、無人可用?
河東、河內的百姓遭此劫難,根源便在張宇身上!
他手握重權,卻隻知擺弄些無用的器物,置百姓生死於不顧,這樣的國師,如何能讓百官信服,如何能讓百姓安心?”
說到激動處,王明猛地轉向張宇,語氣愈發尖銳,眼神裏滿是指責:“國師大人,您掌控京畿三營兵權,卻連我國使者的安危都護不住!
先前我國兩次遣使出使,第一次去夏國商議盟約,使者竟在夏國王宮被刺客刺殺,當時可以說這是意外。
可第二次出使楚國,明明已知夏國使者也在楚國,且早有傳聞他們要故意使絆子,您居然隻派親信秦烈將軍帶少量人手去保護——結果呢?
秦烈將軍保護失敗,我國使者王林在楚國大殿之上,被夏國使者當眾斬殺!
這不僅是使者的屈辱,更是我虞國的奇恥大辱!此事傳遍周邊各國,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嘲笑我虞國無能,連自己的使者都護不住!
秦烈將軍,此時你就在殿中,難道還有話要說嗎?”
站在武官隊列中的秦烈本就因先前的失利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被王明當眾點名指責,頓時青筋暴起,雙手死死攥著腰間的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腹甚至嵌進了劍柄的紋路裏。
他猛地抬頭,眼神淩厲得仿佛要吃了王明,聲音因憤怒而有些沙啞:“王明你休要血口噴人!
那日在楚國,使者王林非要獨自去楚國大殿,還說要‘憑一己之力震懾夏國,顯我虞國威風’,我多次勸阻,說夏國使者心懷不軌,需帶衛隊隨行,可他根本不聽,還說我是膽小怕事,丟虞國的臉!
是他自己信心滿滿地拒絕護衛,執意孤身前往,最後才被夏國使者抓住把柄,當眾斬殺,這怎麽能怪到我頭上?
我當時已帶人守在殿外,聽到動靜後立刻衝進去,可還是晚了一步,難道這也是我的錯?”
“怪不怪你,不是你說了算!”
王明絲毫不懼,反而上前一步,步步緊逼,聲音裏滿是嘲諷,“你是護衛統領,使者的安危便在你身上。
即便他拒絕護衛,你也該想辦法周全,而非任由他孤身涉險!
這也就罷了,關鍵在於你秦烈未得大王詔令,便私自動用麾下兵馬與楚國開戰——你以為斬殺幾個楚國兵士就能挽回顏麵?
實則是將我虞國置於不義之地,讓周邊各國都以為我虞國好戰嗜殺!”
他話鋒一轉,又將矛頭指向張宇:“當然,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最嚴重的是,國師張宇得知此事後,居然隻派了些‘奇技淫巧’去支援,什麽‘熱球球’?
聽說那東西能噴出火焰,可連刀劍都擋不住,戰場上能有什麽用?
最後還不是輸了仗,不僅沒奪回顏麵,反而又折損了數百兵士!秦烈將軍,你說說,打了這麽一場丟人的敗仗,你是怎麽有心情站在這大殿裏的?
換做是我,早就一頭撞在柱子上,以死謝罪了!哪裏還有臉在這裏辯解!”
“你敢辱我!”
秦烈再也按捺不住,右手猛地按在劍柄上,劍鞘摩擦發出“噌”的一聲,眼看就要拔刀與王明對峙。
站在他身旁的黑棋將軍眼疾手快,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胳膊,同時微微搖頭,眼神裏帶著警示,示意他不可在大殿之上失態,否則隻會落人口實。
秦烈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卻也知道黑棋說得對,隻能強行壓下怒火,可看向王明的眼神裏,已然滿是殺意。
看到黑棋的動作,王明更加得意,他轉過身麵向虞王,聲音又提高了幾分,語氣裏滿是懇切:“大王,臣還未說完!
最重要的是,國師張宇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推行兩線作戰之策——他派黑棋將軍領兵三萬去攻打齊國,美其名曰‘牽製夏國盟友,減輕邊境壓力’。
臣首先要承認,黑棋將軍戰功卓越,此前平定蠻族叛亂時勞苦功高,麾下兵士也個個勇猛,可戰功不能當飯吃啊!
黑棋將軍的部隊一進入齊國境內,就遭遇了夏國援軍,夏國軍隊與齊國軍隊兩麵夾擊。
我軍本就長途奔襲,糧草不足,如今屢屢失利,損兵折將無數,至今已折損了近三萬將士,剩餘兵士也被困在齊國邊境,進退兩難!”
王明痛心疾首地說道:“難道國師大人不知道,打仗最忌諱的就是分兵作戰嗎?
如今國內災情嚴重,邊境又與蠻族時有摩擦,正是需要集中兵力、穩固後方的時候,他卻偏偏要分兵去打齊國,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麽?
您手握百萬大軍的調度權,卻如此輕率決策,國師,請問你把我虞國的將士性命、把國家安危當成什麽了?當成您試驗新政的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