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忠孝難兩全的楊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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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紫檀木門發出“轟隆”一聲悶響,仿佛巨獸合上了獠牙,將殿外肆虐的風雪、隱約傳來的更鼓聲以及宮廷深處的一切雜音徹底隔絕。
殿內驟然陷入一種被放大的寂靜,唯有精銅獸首香爐中升起的縷縷沉香煙氣,在通明的燭火映照下無聲盤旋。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元載身上那股混合著野心、算計與一絲不易察覺惶恐的複雜氣息,像一層無形的薄紗,籠罩著空曠的大殿。
裴徽立於殿中央,玄色錦袍上暗繡的夔龍紋在燭光下流轉著幽深的光澤。
他眉宇間凝著一絲深沉的探究,如同獵鷹在審視獵物留下的痕跡。
元載方才那番看似坦誠實則處處機鋒的表演,讓他心中疑竇叢生。
尤其是他一想到丁娘竟然被元載輕易弄上床榻,竟還對其情根深種,甚至可能成為其工具……元載此人在這其中的手段、緣由,絕非表麵那般簡單。
“或許應該把丁娘叫來好好談一談了。”裴徽心中念頭電轉,正欲開口喚人將丁娘叫來。
“殿下。”
一個低沉急促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擊碎了殿內元載留下的餘韻與裴徽的思緒。
聲音來自殿門陰影處,一名身著玄甲、氣息精悍如豹的親兵,如同鬼魅般趨步上前。
他的腳步輕捷無聲,每一步都仿佛精確丈量過,卻在距離裴徽五步之遙處驟然停下,單膝點地,動作幹淨利落,帶著軍人特有的肅殺。
他刻意壓低了本就沙啞的嗓音,喉結滾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仿佛那即將出口的消息本身便帶著刺骨的寒意,足以凍結人的骨髓:“啟稟殿下,楊暄……已在殿外跪候多時了。”
裴徽的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
那一瞬間,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仿佛有閃電掠過!
那是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光芒,如同鷹隼在高空瞬間鎖定了地麵獵物移動的軌跡,精準而冷酷。
楊暄?他果然來了!
裴徽眸中欣慰的光芒一閃即逝,迅速沉沒,歸於深潭般的平靜,仿佛從未有過波瀾。
“叫他去偏殿等候,本王換一件常服。”裴徽麵上無喜無怒,淡淡說道。
元載和李暄在裴徽心中的地位和定位完全不同。
……
裴徽步履沉穩地踏上了通往偏殿的幽深回廊。
玄色常服袍袖拂過冰冷的金磚地麵,無聲無息。
推開沉重的雕花殿門,一股混合著陳舊塵埃與室外凜冽寒意的氣流撲麵而來。
與正殿溫暖如春、燈火輝煌不同,偏殿顯得空曠、高闊,甚至有些陰森。
巨大的梁柱支撐著穹頂,在幾盞搖曳的宮燈略顯昏暗的光線下投下濃重、扭曲的陰影,如同蟄伏的巨獸。
幾處巨大的青銅炭盆裏,上好的獸金炭燒得正旺,跳躍的橘紅色火苗努力驅散著空間的寒冷,卻似乎力有未逮。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混合氣味:炭火的微焦、陳年木料的朽味、以及一種揮之不去的、冰冷石料的氣息。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無形彌漫的、幾乎凝固的凝重氣氛,沉重得如同實質,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殿內侍立的內侍與親衛,皆屏息垂首,如同泥塑木雕。
他們緊貼著冰冷的牆壁或巨大的柱子站立,恨不得將自己縮進陰影裏,連呼吸都刻意放得極輕,細若遊絲。
偌大的偏殿,唯有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爆裂聲,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如同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上。
裴徽的目光穿透殿內略顯昏暗的光線,精準地落在大殿深處,那冰冷如鏡的金磚地麵上。
一道身影,如同被時光遺忘、被命運拋棄的石雕,筆直地、僵硬地跪在那裏。
正是楊暄。
他卸去了往日統領“煊赫門”、令長安宵小聞風喪膽時的所有精悍與銳氣。
身上僅著一件洗得發白、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深青色圓領常服,布料普通單薄,在這寒冷空曠的殿宇中,顯得格外刺眼和淒涼。
未戴冠冕,長發隻用一根最普通的、幾乎看不出原色的木簪草草束起,幾縷散亂的發絲被汗水或淚水黏在蒼白憔悴的臉頰旁,更添落魄。
昔日那張意氣風發、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年輕臉龐,此刻深深凹陷下去,眼窩烏黑如同墨染,布滿了內心煎熬留下的疲憊痕跡。
他低垂著頭顱,額頭幾乎要死死抵在冰冷刺骨的金磚上,肩膀塌陷著,脊椎彎曲成一個卑微的弧度,仿佛被一座無形的、名為“愧疚”與“絕望”的巨山徹底壓垮。
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如山崩海嘯般的負罪感,幾乎化為實質的黑色陰霾,沉沉地籠罩在他周身,讓他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殿門開啟的沉重聲響和那沉穩如山的腳步聲,如同驚雷在楊暄耳邊炸響。
他的身體猛地劇烈一震,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
他沒有抬頭,反而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將額頭更深、更重地抵在冰冷刺骨的金磚上,發出沉悶而清晰的“咚”一聲輕響!
那聲音不大,卻在死寂的大殿中異常清晰,仿佛是他卑微靈魂絕望的叩問,要將自己卑微地楔入這象征著至高權力的冰冷地麵,尋求一絲不存在的寬恕。
“罪臣楊暄……”他的聲音嘶啞幹澀到了極點,仿佛喉嚨裏塞滿了滾燙的砂礫,帶著內心巨大煎熬碾碎肺腑的痛楚。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伴著血沫和撕裂般的疼痛,極其艱難地擠出來,破碎不堪,“叩見殿下!罪臣……罪該萬死!萬死難贖其罪!”
聲音在空曠高闊的大殿裏徒勞地回蕩,撞上冰冷的牆壁和梁柱,更添幾分淒惶與絕望,最後消散在凝固的空氣中,隻留下無盡的悲涼和死寂。
裴徽並未立刻叫他起身,甚至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
他步履沉穩,如同丈量著無形的階梯,一步步走向殿中那象征著權力巔峰的主位紫檀禦座。
每一步踏在金磚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敲打在楊暄的心上,也敲打在每一個旁觀者的神經上。
他從容落座,寬大的紫檀座椅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孤峭。
他的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冰的探針,又似無形的、沉重的枷鎖,自上而下,緩慢而細致地、一寸寸地審視著跪伏在地、卑微如塵的楊暄。
那目光冰冷、銳利、帶著穿透一切的力量,仿佛能剝開楊暄單薄的衣衫,穿透他的皮肉,直抵那正在痛苦中掙紮、碎裂的靈魂深處,拷問著每一絲隱藏的念頭、每一次動搖的瞬間。
殿內的空氣仿佛徹底凝固成了堅冰,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時間也仿佛在此刻停滯、拉長。
親衛和內侍們連眼珠都不敢轉動,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炭火的“劈啪”聲似乎也被這沉重到極致的壓力所壓製,變得遙遠而模糊。
整個空間裏,隻剩下楊暄那粗重、壓抑、帶著瀕死般絕望的喘息聲,如同破舊風箱在拉扯,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和揪心。
這無聲的審判,持續了漫長到令人心膽俱裂的一刻鍾。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
終於,裴徽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金石、凍結血液、直抵人心的力量,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鐵錘,重重敲打在楊暄緊繃欲斷的神經上:“抬起頭來。”
楊暄的身體又是一陣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
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如同脖頸灌了沉重的鉛塊,又似頂著萬鈞壓力,一點一點地抬起了頭。
骨骼關節發出細微的“哢噠”聲,仿佛生鏽的機器在強行運轉。
當他終於鼓起殘存的最後一絲勇氣,迎上裴徽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如同亙古寒潭般的眼眸時——
轟!
仿佛有驚雷在腦中炸開!
那雙曾經充滿機敏、野望、甚至在執行煊赫門那些見不得光的任務時閃爍著冷酷光芒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猩紅血絲,瞳孔因愧疚和痛苦而微微放大,充斥著無法言喻的痛苦,以及一種近乎崩潰的、深淵般的哀傷。
那眼神如此赤裸,如此脆弱,將他內心所有的防線徹底撕碎。
他不敢與裴徽那雙仿佛能吞噬靈魂的眼睛對視太久,僅僅一刹那,便如同被無形的烙鐵狠狠燙到,倉惶地、狼狽地垂下眼瞼,死死盯著自己摳著地磚、血跡斑斑的手指。
滾燙的淚水在猩紅的眼眶中瘋狂打轉,如同決堤的洪水,卻被他用盡全身力氣、咬破了舌尖般死死忍住,隻在濃密顫抖的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晶瑩的水珠,搖搖欲墜。
“卑職……罪無可赦!”楊暄的聲音帶著濃重到化不開的哭腔,卻又被強行壓抑在喉嚨深處,化作一種破碎的嗚咽,如同受傷野獸的哀鳴。
“馬嵬驛……家父……楊國忠得以逃脫,皆因罪臣……因罪臣一念之差,私遣心腹,冒死通風報信!”
“卑職違背殿下嚴令,泄露機密,致使國賊漏網,遺禍無窮!此乃……不忠不義,背主忘恩之大罪!”
“卑職……萬死難辭其咎!懇請殿下……依律嚴懲!無論千刀萬剮,卑職絕無怨言!隻求速死!”
他幾乎是嘶吼著,將早已在心底翻滾了千百遍、日夜啃噬他靈魂的供詞和盤托出,沒有任何隱瞞,沒有任何狡辯,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自虐式的坦白。
仿佛隻有最徹底的認罪和承受世間最嚴酷的刑罰,才能稍稍緩解他內心那被忠孝撕裂、日夜淩遲的劇痛。
話音未落,他再次重重叩首,額頭與金磚碰撞,發出令人心悸的沉悶響聲,“咚”!光潔的地磚上,赫然留下一點刺目的、帶著濕痕的暗紅。
殿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連空氣都變成了粘稠的、冰冷的鉛塊,灌滿了每一個人的胸腔。
裴徽的目光依舊深沉如淵,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既無楊暄預料中、甚至隱隱期盼著的雷霆震怒那或許能給他一個痛快的解脫),也無半分寬慰或憐憫之色那對他更是奢望)。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楊暄,如同在審視一件布滿裂紋、價值連城卻又隨時可能徹底粉碎的玉器,評估著其僅存的利用價值。
這份沉靜,比任何暴風驟雨般的斥責都更讓楊暄感到窒息和絕望,仿佛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拖向無光的、冰冷的深海,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楊暄幾乎要被這沉重到極致的寂靜徹底壓垮,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連嗚咽都快要停止,隻剩下瀕死般的抽氣聲時——
裴徽終於再次開口。
然而,他問出的問題,卻如同天外驚雷,裹挾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完全出乎了楊暄和所有旁聽者的預料:“楊暄,”
裴徽的聲音平穩依舊,聽不出絲毫喜怒,目光卻銳利如刀鋒,穿透楊暄混亂的靈魂,直指其核心,“你可知,你罪在何處?”
楊暄猛地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耳朵裏嗡嗡作響。
他下意識地、茫然地重複著方才那用血淚喊出的供詞:“卑職……私通家父,泄露軍機,背主……”
聲音幹澀,充滿了不解。
“不。”裴徽幹脆利落地打斷他,輕輕搖頭,那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判決般的否定力量。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離開了寬大椅背的支撐,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鎖死楊暄混亂的眼睛,聲音不高,卻帶著洞穿人心、直指本質的力量:“你最大的罪過,非在泄密。”
楊暄徹底懵了!
他茫然地睜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瞳孔因極度的困惑而渙散,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完全無法理解裴徽的邏輯。
泄密背主,放走國賊,導致殿下大計受阻……這還不是最大的罪?
那……那是什麽?
巨大的困惑甚至暫時壓過了恐懼和絕望,讓他僵在原地。
裴徽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仿佛早已看穿他混亂的思緒,拋出了第二個問題,更加直指核心,如同精準的重錘,狠狠擊向楊暄最脆弱的軟肋,試圖撬開他靈魂深處最頑固的堅持:“你既放不下父子之情,甘冒奇險也要救他性命。那本王問你,”
裴徽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詰問,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你為何不隨他一同逃走?”
他略作停頓,目光如鷹隼般攫住楊暄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本王當時遠在潼關之外,鞭長莫及。長安城內,你身為煊赫門主,手握機密,人脈深厚,若真想走,憑借你多年經營,沒有人能夠將你留下。你為何留下?留在……這等待你的,隻有死路的地方?”
轟!
這個問題如同九天驚雷,裹挾著萬鈞之力,狠狠砸在楊暄的心坎上!
它精準地刺穿了楊暄用“認罪伏法”包裹起來的、試圖逃避的內心!
他渾身劇震,仿佛被無形的重拳狠狠擊中胸口,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湧起極其複雜、翻江倒海般的神色。
有對父親無法釋懷的負疚;
有對裴徽深入骨髓的敬畏與恐懼殿下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煊赫門森嚴的規矩);
更有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清晰認知的、更深沉、更頑固的東西在眼底劇烈翻騰!
那是他效忠裴徽、融入骨血的歸屬感?
是對手中權力的本能留戀?
還是對長安這座權力之城難以割舍的羈絆?
亦或是……一種連他自己都鄙夷的、對生的本能渴望?
無數念頭在瞬間爆炸開來,讓他頭痛欲裂!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滾燙的鐵塊和冰冷的寒冰同時堵住,幾次欲言又止,臉憋得通紅。
最終,那嘶啞幹裂的喉嚨裏,耗盡了他殘存的所有力氣,才艱難地擠出破碎的、仿佛用靈魂呐喊的句子。
“因為……因為卑職……卑職的根……在長安!在殿下這裏!”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撕裂,“卑職……認殿下為主公!雖……雖有不孝之舉,卻從未想過背主而去!”
“卑職……無顏麵對父親,更……更無顏麵對殿下!唯……唯有以死謝罪!以死明誌!”
這番話,帶著血淚的控訴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扭曲的忠誠。
吼完,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再次重重叩首,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壓抑已久的、巨大的情感洪流終於衝破喉嚨的封鎖,化作低沉的、野獸受傷般撕心裂肺的悲鳴,回蕩在空曠冰冷的大殿裏,久久不散。
裴徽靜靜地看著他崩潰痛哭的模樣,深邃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那情緒轉瞬即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或許是看到那扭曲忠誠背後的一絲可利用的堅韌?
或許是洞悉了人性在忠孝夾縫中被碾碎的悲哀?
又或許,僅僅是對一顆尚有價值的棋子的重新評估?
無人知曉。
片刻的死寂後,當楊暄的痛哭聲漸弱,隻剩下斷斷續續、如同破舊風箱般的粗重抽泣時,裴徽拋出了第三個,也是最關鍵、最致命、直指人性深淵、考驗忠誠極限的問題。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西伯利亞席卷而來的極地寒流,瞬間凍結了殿內每一絲溫度,也凍結了楊暄那顆剛剛經曆崩潰、尚未平複的心:“那麽,楊暄,”
裴徽的聲音如同淬了萬年玄冰的刀鋒,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狠狠釘入楊暄的靈魂深處:“若本王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命你親率一隊煊赫門殺手精銳,入蜀,找到楊國忠。”
他刻意停頓,讓“親率”、“殺手精銳”、“入蜀”、“找到楊國忠”這幾個冰冷的詞,如同帶毒的冰錐,一根根刺入楊暄的腦海,留下清晰而殘酷的烙印。
“若他安分守己,苟全性命於山野,隱姓埋名了此殘生,”裴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死死鎖住楊暄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肌肉抽搐、眼神波動,“本王便饒他不死,允他自生自滅;”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交鳴般的殺伐之氣,如同戰場上的號角,震得殿內燭火都為之一晃:“若他膽敢與李玢合流,妄圖擁立偽朝,分裂我大唐山河……”
最後一句,如同九幽寒冰,帶著終結一切的冷酷:“便由你——楊暄!親手斬下他的頭顱,提來見我!”
“你可願往?!你可……下得去手?!!”
裴徽能夠理解楊暄所為,但不代表他可以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從人性來說,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所以,他必須要徹底杜絕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
……
……